第一百七十七章 糾葛的二人
滾！滾出去！滾出他的記憶中去！這是他成年以後最想告訴母親的話。既然什麼都帶走了，為何不連他的記憶也一並帶走呢？讓他遺忘掉所有的過去，甚至連她帶給他的傷害和遺棄也一並忘掉那該多好。
也許全部都忘掉了，就不會再難受了，也不會再有這麼多的禁區，每每不小心踩進來，就有無法逃脫的恐懼感和憤怒。
他的仇恨和憤怒像一把火不斷地燃燒著。
顏珽不斷地發泄著，砸了所有能砸掉的東西，電視機，電話，甚至落地玻璃窗也被他用椅子砸出了一道道的裂痕。他簡直不知道該如何宣泄到他此刻胸腔中燃燒著的憤怒和仇恨。
直到翟學心的哭聲響起時，他突然頹敗地垂下了手臂。本來被他抓在手中的椅子咣當一聲摔在了地上。
他略略地回過神來，看著那站在角落裏一直驚恐地看著他，直到剛才一刻才放聲大哭的翟學心，他突然有深深的罪惡感和內疚。
他在做什麼啊？
其實在顏珽爆發之前，翟學心完全沒有意識到他的情緒有什麼不對勁的。她隻是很興奮地在對他講她今天準備這頓晚飯時怎樣不小心燙到手，又是怎樣搞不定油溫，一次次地炒了倒掉，又重新再吵。
她完全沒有想到她說的這一切會突然招致他這麼大的怒氣。
他摔了桌子的時候，她已經嚇呆了。
以翟家在台北的地位，她和哥哥翟兆軒幾乎是順風順水地長到了這麼大。比起翟兆軒，父母更疼愛她這個女兒。原因無非是因為翟家本來就少有女孩子，她的父母當年一心想生個女兒，她的降生幾乎等於是幫助父母完成了一個最大的夢想。
她是含著金湯勺出生的，二十多年裏幾乎沒有人敢對她大小聲，所有人都看著她的眼色行事，生怕惹得她不高興。她早習慣了這種“天下太平”的生活，直到遇到顏珽開始，一切才有了變化。
可他以前都隻是偶爾和她鬥鬥嘴，鬧著玩一下。沒有真的生過氣。翟學心知道她這次大概是真的惹毛了他。
起先她是害怕，卻還在心裏不斷地想著補救的法子。可越想就越覺得慌亂，因為她想不出她到底錯在哪兒了。是因為準備了那一桌子菜嗎？可是怎麼會有人不喜歡生日的時候有豐盛的晚餐可以用來慶祝呢？她搖了搖頭，覺得不是因為這個。她又以為是菜肴中有他不喜歡的食材，可細細一想，沒有啊，她明明都是按照他最喜歡的那些菜肴去準備的啊，不可能會犯這麼低等的錯誤。
思來想去都找不到症結所在，她已經又急又怕不知所措了。偏偏這時候，顏珽已經把能砸的都砸了，甚至舉起凳子來砸向了落地玻璃窗，而且紅著眼，口不擇言地衝著她大喊，“滾！你給我滾！”
她終於忍不住大哭起來。
顏珽也在這時候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他怔怔地站在客廳裏，看著一地的狼藉，和站在角落裏放聲大哭的翟學心，頭一次感到一陣陣的頭疼。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明明已經會克製自己的情緒了不是嗎？為何竟然在她麵前如此地失控了呢？他不明所以，因而更加地煩躁起來。
翟學心不停地哭，越哭越傷心，哭的時候卻還偷偷拿餘光打量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的顏珽。她剛剛的害怕其實這會兒隨著顏珽的安靜已經消失了不少，可一時之間兩個人都有些下不來台，甚至誰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能化解這種尷尬的氣氛。
終究，還是顏珽先服軟了。他一旦冷靜下來，就漸漸覺得自己有些過分，再一看房間裏的各種陳設，這種歉意的心情就轉變成了深深的內疚。他歎了口氣，朝著翟學心走了過去。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扶著她的肩膀慢慢地說，“我也不知道我怎麼了，可能是在醫院的時候太累了吧，對不起，學心，你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
翟學心哭得抽抽搭搭的，聽他道歉，已經先原諒了他一半，隻是低頭一看那地上到處都是她的心血啊，一時又大哭起來，邊哭還邊用小粉拳使勁兒地砸他的胸膛，“都是你啦，都是你啦，你知不知道人家一早就起來去超市哎，我都沒有這麼早起床過，辛辛苦苦地給你準備了這樣的驚喜，你非但不感動，還衝我發火……”她哭著，還不時地用手擦著，原本精致的妝容徹底變成了小花貓，“你……你剛剛還讓我滾，顏珽！你這個討厭鬼！你是不是故意這麼欺負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