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了摸褲袋裏的錢,朝那個方向走去。
他在老虎機上贏了兩把,把所有的錢都換了籌碼,挑了張桌子玩起了百家樂。發牌員是個四十歲上下的女人,一臉喪氣的樣子,手指關節和顴骨一樣尖利而突出。賈成舟眼神在紙牌和女人的麵孔之間飄忽不定,他扶了把腦袋,暗示自己不要在意女人的長相。
賈成舟一把把朝下注盒裏丟著籌碼,看也不看就押莊。他玩得心不在焉,卻一直在贏。沒過多久,許多好事的人紛紛拱上賭桌,前來一睹這位失魂落魄的贏家的風采。
他就這樣渾渾噩噩地丟籌碼,下注,押莊,連猜都懶得猜,直到他在桌上摸了一把,上麵隻有絨墊子,抓不到一片籌碼。有個大漢往他肩上狠狠拍了把,哈哈大笑起來:“小子,還想著下注呐!醒醒吧,你都輸光了!”
賈成舟被人推下了桌,跌跌撞撞走出了賭場。外頭氣溫驟降,霓虹也滅了一半。他在空寂的街道上緩行,路邊販賣食物的異國人正在收攤,乞丐們扯下用來易容的臉皮和假發,紛紛回巢。他經過斷魂街路口,沒有再走進去。他走進街角的電話亭,從屁股後麵的口袋裏掏出僅剩的一枚硬幣投了進去,播了一串號碼。
聽筒裏傳出“嘟——嘟——”的聲響,那頭的林禮始終沒有接起電話。他在電話亭裏呆了一會兒,直到有個男人在外麵拍著玻璃讓他快點出去。他扯起大衣的領子走出電話亭,朝男人說了句抱歉,往林禮家走。路上結著薄薄的冰,在他的腳下發出清脆的聲響。
林禮住在一幢商業樓的底層。賈成舟看到那間房子裏亮著盞孤燈,燈火好像還左右打著擺。他熟門熟路地在門外的水兜下找到了鑰匙,可門並沒有鎖上。他吃不準林禮在搞什麼鬼,小心地推門進去。他試探地叫著林禮的名字,從輕聲到大聲。屋裏沒有人回應,他將門從背後帶上,又往前走了一步。
玄關的地板上油膩膩地積了一層東西,賈成舟在上麵滑了兩步,重重地摔了下去,整個人紮在一攤蜜似的液體上。他驚慌地摸了兩把,碰到一樣厚重的東西,他能分辨出那是人的肉,觸手溫度尚存。
恍惚之間警報聲乍然響起,紅藍相間的光從外麵灌進來,照亮了天花板,也照亮了林禮被打得稀爛的頭顱。賈成舟全身是血地從地上掙紮著爬起來,他從後門撤退,腦海裏隻有一個念頭。逃,逃,逃....
他把外套丟進了路邊的垃圾桶,一路奔向車站。突兀襲來的驚懼讓他忘記了寒冷甚至是無助。他拚了命地跑向車站,他隱約聽見鐵軌和汽笛交奏在一起,逃,逃,逃.....他為什麼要逃跑?他都還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
乞丐又開始擺攤了。他衝上去向一個癩頭乞丐借錢。那個乞丐一臉驚詫地望著他,居然還是把錢給了他。去吧去吧,乞丐對他說,晦氣鬼,別在這兒擋我的生意。
他在售票廳裏買了張單程票,那列火車開往一個遙遠偏僻的地方。他看著票上那個陌生的地名,發現其中有個字他也不會念。
賈成舟順利地登上了列車,車在他身下震了下,緩緩開了起來。車輪碾著鐵軌的聲音和汽笛聲同時響起,逃,逃,逃。
車越開越快,他趴在窗口往後麵看著窗外的景物急速往後退去,這才想到一個名字,周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