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媽看他那吊兒郎當的樣子,也不問別的,當下隻起身捶了薛蟠一把,大哭道:“你個孽子!這又是從哪裏回來的,進門就要銀子?人家養兒都為了防老,我倒養出了一個日日操心時時擔憂的!我可是前世欠了你的呦!”

寶釵忙上前拉著,卻哪裏拉的住?況且她心裏對哥哥又闖出了那麼大的禍事未嚐沒有怨懟,因此見母親掙脫了自己,也就站在一邊兒不管了。

被薛姨媽死命地捶了幾下子,薛蟠也急了,跳著腳嚷道:“不過幾兩銀子,媽不說問問我有事兒沒事兒,先就來教訓人!好歹我是媽親兒子不是?”

薛姨媽一怔,心裏氣惱交加,顫唞著手指著薛蟠,卻說不出話來。寶釵見了,忙過去扶著薛姨媽,朝薛蟠哭道:“哥哥這是幹嘛?媽媽不過是教訓你兩句,就如此來頂撞媽媽!你前些日子不得回來,媽急在心裏,疼在眼裏,好好兒的皇商又丟了。我們娘兩個急的那麼著,若不是女眷輕易不得露麵,我們就隻差到王府裏去磕頭了!哥哥回來了,媽心疼你,隻每日好好地給你調養。你倒好,先就氣了媽媽!你,你這可不是說叫媽寒心嗎?”

薛蟠見母親妹妹都哭了,心裏先泄了幾分氣,臉上又拉不下來,待要甩手出去,便聽見外頭有人道:“二太太來了。”

薛姨媽寶釵聽了,都忙拭了拭眼淚,才要迎出去,王夫人已經扶著丫頭的手進來了。

見了屋子裏頭情形,王夫人心知來的不是時候,隻是此時也沒有再退出去的,當下當做萬事不知,笑道:“這是怎麼說的?蟠兒又惹你母親生氣了?”

薛蟠臉上訕訕地,因是自己姨母,又是住在人家家裏的,隻得忍著上前行禮道:“我並不敢的,姨媽多心了。”

說罷,起身出去了。

王夫人拍拍薛姨媽手,輕聲道:“你也別太苛責蟠兒了,這些天且好生看著他,多拘著他一些。一來養養身子,二來也磨磨他那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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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姐姐說的是。”薛姨媽歎了口氣,舀帕子拭了拭眼睛,“這個孽子我是沒有法子了,隻可憐了我的寶釵。人家的哥哥兄弟都是頂門立戶的,妹妹日後也能有個依靠。偏生她遇到這麼個混世魔王的哥哥……”

說著,又忍不住捂著眼睛流淚。

寶釵看了看王夫人,忙扯著薛姨媽衣袖勸道:“媽說這些做什麼?哥哥這次也是受了牽累的。再怎麼說,哥哥對媽對我都是好的。媽若是一直這麼著,可叫哥哥怎麼處?”

薛姨媽拉著她坐在自己身邊兒,扭頭對王夫人道:“姐姐你看,若是沒有寶丫頭,可誰來給我寬心?真真這孩子叫我心疼!”

王夫人微笑道:“寶丫頭一向就是好的。這孩子我頭一次看就知道是個穩重知禮的好孩子。”

寶釵紅了臉,忙命身邊兒的丫頭去倒茶來。

薛姨媽這裏便對王夫人笑道:“看我糊塗的,叫姐姐幹坐在這裏。聽說這裏要建省親別墅了,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工?可預備好了?”

王夫人吃了一口茶,笑眯眯地將茶放下,對寶釵道:“寶丫頭這幾日都沒去找你姐妹們玩兒?林姑娘也來了,寶丫頭若是家裏沒事兒,過去跟她們多說說笑笑的,別小小年紀便成日悶在家裏。”

寶釵看她神色,便知 有話跟母親說。當下起身笑道:“是了,我也有日子沒見著林家妹妹了,待我去換件衣裳便過去。姨媽跟媽說話罷。”說著,朝著王夫人微微福了福身子,扶著鶯兒手出去了。

王夫人這裏遲疑了一下,看著薛姨媽微微淩亂的發髻和通紅的眼角,心裏便猶豫著開不了口。

薛姨媽察言觀色,便知定是於自家不好的話,心裏掂量了幾番,微笑開口問道:“姐姐可是有心事?咱們姐妹間有什麼話說不得?”

王夫人歎了口氣,道:“說起來,我真是不好開口。隻是,又不得不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