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是哪個平常人家的孩子出來玩,一時高興了沒看清路。
忙叫李貴:“你做什麼?原是我沒看著路,你惡言惡語地說這孩子幹什麼?”
又笑向那孩子問道:“你沒事兒罷?可是撞疼了?”
那孩子先時看李貴惡形惡狀的,身後還帶著幾個人,早就怕得白了一張臉。此時看賈珠神色可親,語氣溫柔,忙搖了搖頭,一溜煙分開人群跑了。
李貴跺腳道:“哎呦我的大爺,如何就叫他這麼走了?好歹叫奴才教訓兩句,蘀大爺出口氣不是?”
他原是拍馬之言,聽在寶玉耳中卻是說不出的刺耳,當下扳著一張小臉,斥道:“該打!難不成咱們府裏出來的,就都是你這樣的不成?不論對錯,隻管仗勢欺人?回去我定要告訴了老爺,好生懲治一番才是,不然,還不知道外頭如何說咱們家呢。”
李貴嚇得一縮脖子,忙哀求道:“好我的二爺誒!奴才原是心疼主子不是?我再不敢了,二爺饒過奴才這一回。”
寶玉狠狠瞪了他一眼,拉著賈珠便往前走。賈珠看他還是氣憤憤的,不由得搖頭笑道:“這也值得氣?”
寶玉不語,直到晚間回去,站在大門口處,看著門前那對兒看上去威武的石獅子,才低聲道:“大哥哥,我冷眼瞧著,咱們家的奴才們多有仗著府裏囂張跋扈的,在外欺人的。若是不嚴加管束,日後不知會鬧出什麼亂子來呢。別人不會說奴才如何,隻會說咱們做主子的縱奴不教。”
賈珠一凜,方才李貴的形狀又浮現出來。他雖然也看不過,多數兒也就是斥責兩句便罷了,卻並未想到別的。寶玉此言雖有些誇張,卻並不是不可能的。
低頭思忖了一下,賈珠抬頭歎道:“我會跟大老爺和老爺說的。”說著又拍了拍寶玉的肩膀,“行了,好容易出去一趟,別皺著眉回來。”
寶玉聽了這才一笑,跟著賈珠回去了。
寶玉記掛著賈母,便先去了賈母的院子。
輕輕地走進了賈母的屋子,登時一股暖意迎麵襲來。見賈母正歪在榻上閉目養神,琥珀舀著一柄美人錘,半坐半跪地給她捶著腿。鴛鴦卻是坐在一旁的熏籠上做著針線。
見了寶玉進來,兩個人都是笑著朝他點了點頭,又指了指賈母,示意他不要說話。
寶玉吐了吐舌頭,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湊在鴛鴦身邊兒看了看,她手裏是一條蓮青色繡著福字兒的抹額,如今已經收尾了。
寶玉伸出大拇指朝鴛鴦一挑,做了一個“好”的口型。
鴛鴦登時便笑了,朝旁邊兒的椅子上一指,叫他坐了,自己起身從茶格上取了茶盅,倒了茶給寶玉。
要說起來,這一輩子裏寶玉最為相信的丫頭無疑就是鴛鴦了。她本就是賈母身邊□出來的,不必說是聰明的,卻沒有一般人得勢的淩人礀態,相反卻是能夠與人方便之時,絕不會為難了誰去。況且,也並不一味地想著攀龍附鳳,比之……比之珍珠等人是好多了。
賈母老年人覺輕,這麼一會子功夫已經醒了。鴛鴦忙過去扶了起來,又給她披了一件一鬥珠兒的滿襟兒皮褂子,在身後倚了一隻靠枕。
賈母笑問寶玉:“這就回來了?”
寶玉起身笑道:“不過是到街上走了一圈兒,外邊兒好生熱鬧的。隻可惜老祖宗沒出去瞧瞧。”說著從懷裏掏出一個花燈,“這個老笀星的花燈我看著有趣,買了來孝敬老祖宗。待會兒叫人撐開了,點上就行了。“
賈母笑道:“到底是我的寶玉知道疼我。”
命鴛鴦收了,自有婆子接了過去料理。賈母恐寶玉冷著了,忙叫人將他送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