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寶玉心中總覺得惴惴。
水溶,朝中四大異姓王之首。南安北靜,東平西寧,都是先前隨著太祖皇帝打天下之人。出生入死,可謂勞苦功高。四王八公,多少年來在朝中也是盤根錯節,顯赫光耀的。
記得前一世自己與北靜王水溶初識,還是在秦可卿的葬禮上。當日其他三王都是設了路祭彩棚,隻有北靜王是親身前往。又承他青目,贈自己鶺鴒香念珠。
那時候自己不知世事,隻道是世家往來,大都如此。此時想來,卻也未必。
賈珠見他忽然興致低落了下去,以為是驟然見到了一個王爺,有些不知所措。便有意慢走了幾步,與眾人離得遠了些,低聲問道:“怎麼了?可是有些怕了北靜王爺?”
寶玉搖搖頭,也壓低聲音道:“不是的。大哥哥時常能見到北靜王爺?”
賈珠想了想,道:“也不是。先前並不認識的。咱們與北靜王府雖也算的上世交,隻是我前幾年身子不好,讀書又狠了些,著實不能出去應酬。倒是進了庶常館後,因常與幾個同年一起做文會,這才結識了。”
正說著,前頭周炳文回頭叫道:“賈兄!你們可落下了,緊走幾步。”
兄弟二人掩了話頭兒,快步跟了上去。
一行人說笑間已是到了攬翠亭。拾階而上,亭中早已擺上了酒菜。眾人看時,也並不是常見的大圓桌,都是隨意而置。因亭子較大,擺了幾處長幾,上頭一色都是菊花所製的菜式。菊花魚頭羹,酥炸菊花,金菊釀鯪魚,菊花玉樹雞等不一而足。又有烏銀雕花兒自斟壺裝著的菊花酒,汝窯茶具裝著的菊花茶等,小小的一個風爐設在亭子外頭,有兩個清秀的小廝正在那裏籠著火燙酒。
水溶也不待人讓,自在一處紅木繡墩上坐了,笑道:“今日隻如我未來才好。若是諸位客套推辭,我斷不敢在此了。”
眾人都笑道:“哪裏會有這樣的事情?就依王爺所言。”
寶玉見這亭子裏頭哪裏像是臨時起意來的,分明是早就預備好了,隻是這話此時也不能說。他原是有些餓了,倒覺得自己人小占了便宜。因此也不管賈珠等人如何賞景作詩,隻自己悶著頭大吃。
水溶笑吟吟地看著眾人,一眼掃到寶玉身上,覺得這個孩子甚是有趣。想起他銜玉而生的傳聞,不由得有些好奇,遂笑向寶玉招手。
寶玉隻得放下了筷子過去。
水溶仔細打量了寶玉一番,見他年紀雖然小些,然烏發垂肩,麵白如玉,雙目清亮有神,紅唇恍若敷朱,真真當得起“麵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心內一動,含笑問道:“素日聽人說起你那玉,隻覺得好奇的很。今日可帶來了?”
寶玉不好說別的,隻得從腰間摘下了,雙手遞了過去。水溶接過來看時,卻是一塊兒扇墜大小的美玉,晶瑩潤潔,燦爛生光。當即笑道:“當真是口中銜著的?看來也是有些來曆的。”
寶玉早已不是當初那個不通俗務的富貴閑人,聽了此話忙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想來或許是誰給了兩句吉利話刻上了。我原不愛戴這些個寄名符平安鎖之類的,家裏頭大人哄弄我也是有的。”
水溶聽了搖頭笑道:“你年紀不大,倒是會說話。”說著便欠身欲給他係上,寶玉慌忙搖手:“王爺折殺我了,若叫我家裏老太太老爺知道了,一頓棒子打死我了。”
水溶見他著急,也不堅持,便將玉還給了他。又從腕上褪下一串兒念珠,笑道:“這是原先皇上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