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漆木描金雕花兒大椅上坐下,端起茶盞來,吹了吹浮在水上的茶葉,冷笑道:“這個就是薛家的人?”

窗邊兒還站著一個年紀小些的男子,服飾亦是華貴,隻是少了些冷厲之色,眉宇間一派溫和。手中折扇一開一合,聽得那男子問話,揉了揉額角笑道:“是了。這就是紫薇舍人薛公之後,叫什麼薛蟠的。”想了一想,續道,“聽說是個不學無術的。大字識不得幾個,倒是這金陵有名的呆霸王。”

“還用聽說?方才你沒見著怎的?”那冷色男子嗤笑,“這個‘呆’字,倒真真應對了景。”

那小的也正坐下來,端了茶來喝。聽得此言,一口茶險些噴了出來,嗆在喉嚨中甚是難受,伏在桌子上頭悶聲咳了起來。

半晌方抬起頭來,從懷裏掏出了一條帕子來擦了擦嘴,抱怨道:“哥,就算是在外頭,好歹您別說的太直了。”

一直冷著臉的男人見了這般,也忍不住帶了些笑意,搖了搖頭道:“薛氏一族,也算的舊日裏頭的大族。紫薇舍人雖不在朝中,卻能和賈王史三家並稱,想來也是有點子才幹的。不成想如今子弟墮落成這個樣子。”

“正是。隻是這賈史王薛四家,一直是聯絡有親。也不止這薛家,那幾家子子孫也是不成器的多。放眼看去,除了王家如今除了個王子騰,另外三家子竟是沒有能在朝中站得住腳的。”那小一些的男子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扣著椅子的扶手,壓低了聲音道,“薛家自不必說,本就是個領著帑銀做買賣的。賈家兩府,榮國府賈代善那兩個兒子,襲了爵的極少出來,據說是每日裏頭都在內幃喝酒取樂。沒爵位的那個皇上還額外賞了個從五品的官兒,這麼多年了也沒見升上一級,可見是個糊塗的。史家雖有兩個爵位,卻也是領份兒幹祿,沒有實職。依我看,這四家兒倒是有意思,不是說一損俱損一榮俱榮麼?到時候一溜兒都是好辦的。”

冷麵男子哼了一聲,轉著手上翡翠扳指道:“這話說得對,也不對。別家不提,賈家史家,那都是隨著太祖皇帝打天下的,有一番從龍之功。若是真論起出身來,王家薛家便要遜了一籌。所謂四大家族,向來以賈家為首,史家次之。如今這個架勢,王家大有取代賈家之意。”

那年紀小的趴在桌子上頭琢磨了一下兒,也不禁笑道:“正是了。不過去歲會試,榮府的賈珠倒是榜上有名,聽說如今進了庶常館學習。”

正說到這裏,外頭有人低聲道:“爺,夥計送了菜過來。”

二人隨即掩下話頭兒,看著夥計擺上了菜品,不過略略用了一些。冷色男子忽又想起什麼,吩咐身後的長隨:“去打聽打聽,今日跟那個薛呆子一塊兒的,是哪家子的人。”

那年輕些的聽了,忙道:“不必打聽了,這個我知道。那個歲數大些的,就是榮府裏頭賈赦的兒子,叫賈璉的。那個小孩兒,要是沒認錯,大概是榮府的寶貝疙瘩賈寶玉。”

“哦?就是那個銜玉而生的?”

“不錯。”

———————— 回榮府 ————————

賈璉寶玉在金陵待了幾日,算算日子,出來的時候委實不短了。賈璉寶玉兩個告辭薛姨媽,依舊是水路兼程,不多日回到了京城。

賈母王夫人這裏得了信兒,知道二人回來,早就打發了林之孝人到碼頭去接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