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的顏色暗了一暗,不等它們再次亮起來的一瞬,亞圖姆已轉過身,從身後吹來的風讓金色發絲飛揚在他那因為逆光而籠罩上陰影的淺褐色的頰邊。

他遠遠地眺望著他的父王的陵墓,身後傳來的腳步聲漸行漸遠,鮮紅色的披風仿佛雄鷹的羽翼向前飛舞起來,尤不滿足地奮力向天空張狂地扯去,窸窸作響。

或許在這嘶吼不休的狂風之中,在背對著眾人的陰影中,在沒有人看見的地方,那雙紅寶石般的眼眸的深處才終是隱藏不住透出一絲疼痛的痕跡。

然後,那一抹疼痛的痕跡盡數轉化為冰冷而豔麗之極的色調。

而這一抹驀然轉化的色調充盈了整個瞳孔,竟是在一瞬間點綴出緋紅寶石最為極致的美麗。

天空一聲急促而響亮的鷹鳴。

眾人抬頭,隻見因清晨的微光而逐漸呈現蔚藍色的天空中一隻雪白的雄鷹振翼在一片淺藍中劃過一道白色弧度的痕跡。

隨後,它再一次發出了急促的鳴叫。

突然一道閃耀著詭異的黑紅色調的光束從地麵向上疾射,正正穿透了白鷹拍動的左翼。

白鷹一聲悲鳴,失去平衡的身子一個踉蹌,斜斜地旋著在空中掠過難堪的弧度向著懸崖的另一邊一頭栽倒墜下,眼看是活不成了。

被這突然在眼前發生的一幕驚醒,亞圖姆猛地轉頭向那道黑紅色的光束的發源地看去。

剛一側頭,隻見那黑紅色的詭異光束竟是一道接一道出現在他的眼前。

從半截懸崖峭壁的裂縫之中,從巨大的崖壁的岩石之中,一道接一道射出來。

一道,十道,百道,千道。

到了最後,密密麻麻的連整個懸崖峭壁都似乎照耀出這種詭異的黑紅色光線,隻見無數碎石從崖壁上轟隆而滾下,巨石前赴後繼地砸落地麵,竟是震得整個山體像是要被砸碎了一般顫唞了起來。

已分不清是巨石砸地而震,還是在那之前眾人的腿已經感覺到了大地的震動,或許是同步而起。

不斷有人狼狽摔倒,跌入腳下大地裂開的裂縫之中,或是被崩塌的懸崖上滾下的落石砸得粉身碎骨。

一道裂紋從祭台緣邊裂開,然後迅速迸裂開來。

瞬間一道近數米深的裂縫轟隆一聲沿著少年王的腳邊幾乎將整個圓形的祭台撕裂成了兩半。

年輕的法老王站著,一動不動。

迸裂的裂縫劈啪著從他腳下一穿而過,迸濺出的碎石重重地打在他的身上。

他站在那裏,神色沒有絲毫動容,隻是皺著眉緊緊地盯著射出萬丈黑紅色詭異光束的懸崖。

一聲天崩地裂似的巨響。

法老王眼前的懸崖峭壁整個崩裂開來,那股巨大到不可思議的氣流旋開,碎石四射,甚至讓那些足有數人之大的巨石也騰空飛躍而起,向著四麵八方遠遠地射開。

登時那守在四周的士兵們裏就有運氣不好的被這四射的巨石砸中,再也爬不起來。

沒有人注意到這些人的悲鳴,所有人的目光都仿佛被強迫一般集中到了那一段碎裂的峭壁的方向。

他們目瞪口呆。

墨黑色的霧氣一點點地散開,光線終於照亮了那個逐漸從墨黑霧氣中顯現的身影。

足足有溪流粗大的蛇尾矗立在大地之上,蜿蜒擺動,烏黑發亮的鱗片在陽光之下閃閃發光。

近乎有另一個峭壁上雕刻的巨大的奧西裏斯石像那般大小的可怖魔物的身影隨著散去的霧氣顯露在眾人驚懼惶恐的目光之中。

蜿蜒烏黑蛇腹之上,是稍淺的深褐色的人類肌膚的色調。

十指張開,指尖利刃如是四麵八方不約而同高舉兵刃的士兵們手中閃著寒光的長矛。

指刃邊緣呈現烏色,滴落墨色腐蝕水滴的同時,鋒芒盡露。

那仿佛是從地獄深處爬出來的魔物發出一聲嚎叫,尖銳得幾乎能撕裂所有人的耳膜。

迪亞邦多小溪般粗壯的蛇尾重重地掀起,一掃而過。

被飛掃而過的華美莊嚴的巨大祭台在這重重一擊下登時粉碎,碎石四濺。

及時後躍開來的少年王的身影隱匿在四射而出的無數碎石之中,一腳踩在一邊的崖壁上借力,矯健身姿一個後翻,屈膝穩穩落地。

“王——”

以近乎瘋狂的姿態一擁而上的法老王的近衛軍們在這一瞬已是衝上去,數百人將亞圖姆牢牢地護在其中。

同樣被簇擁在其中的女神官的黃金發飾已在剛才的混亂之中跌落,一頭烏黑的發絲散落在她纖細的肩膀之上,透顯出幾分柔弱。

她睜大了眼仰望著前方那巨大的魔物,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為什麼?明明帝王穀有封印的結界在——”

為什麼在無法使用魔力也無法召喚魔物的帝王穀會出現如此強大的魔物!

帝王穀的結界已經被破壞了嗎?

愛西斯想著,心裏頓時就一緊,她看了一眼身邊的法老王,突然上前一步。

纖細的手指按在她頸上的黃金首飾之上,指尖忽然一陣金光掠過,黃金首飾晃了一晃,似乎要浮起來,突然又跌落下去,再也沒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