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樹木的枝幹折斷落地的聲音,貌似是有棵樹突然倒了。

武建超打開手電照了過去,但光線射程有限,黑乎乎一片什麼也看不清。大哥反應很快,伸手就把電筒的燈口捂住,說關掉。情況不清楚,開手電隻會暴露自己的位置。

風雖然大,但還不至於把樹刮斷。這個時間這個地點,也絕不會有人半夜伐木。最有可能是什麼野生動物,可究竟什麼動物,能把一棵樹給放倒?

幾乎用不著思考,一個詞瞬間閃現在我腦中。

大哥和武建超馬上將肩上的槍握在手裏,開保險上膛,低伏身子嚴陣以待。而我則是口舌發幹,一隻手摸著懷裏的沙木薩克折刀(幾寸長的小刀,說實話沒什麼用),另一隻手緊緊拉著隻想落跑的趙勝利。

大哥說過遇上熊千萬不能慌,表麵上要裝得若無其事,讓哈熊認為你礙不著它,打個哈哈各自走開最好。如果轉身就逃,反而會驚著對方。

然而我們屏氣凝神,緊張地等了十幾秒鍾,耳邊卻隻有呼呼的風聲和刷刷震顫的鐵網,小樹林那裏又沒了動靜。

我幹咽了口唾沫,心說總不會是天牛鬧災鬧到這邊來了吧?捅了捅前邊的大哥,意思是問他怎麼辦。大哥不敢怠慢,最後看了眼前邊,慢慢地轉過身,極輕地說了句:“撤。”

我們當時狀況很不好,除了槍和手電東西全放在營地裏,沒吃沒喝,大半夜的連團火都生不起來。本打算就在河邊待著,等天亮了再回去找營地。可那裏的樹又莫名其妙地倒了,如果真是哈熊,再不走人就有點缺心眼兒了。

我們不敢驚動樹林那邊,大氣都不敢喘,躡手躡腳的帶上老爺子,強打精神再次上路。摸著黑跌跌撞撞走了很遠,直到確定身後沒東西跟著,才重新把手電打開。稍微鬆了口氣,感覺兩腳發軟,脊梁上全是汗。

而從這兒再往後的事情,我的記憶就不那麼清晰了。體力不濟是一方麵,更重要的是意誌也在一步步崩潰。

可以想象一下,我們五個大男人,還帶著指北針和電筒,在漆黑的草甸上摸索了整整一晚,結果卻是不該看見的全看見了,想看見的全看不見,不管怎麼折騰,就是找不到我們的營地,搞不好附近還有頭熊,這叫人如何能不緊張?

找個比喻形容,我們當時就像群迷失在黑暗裏的孤魂野鬼,完全不知道自己踏出的哪一步是對,哪一步是錯,步步驚心卻又隻能漫無目的的在曠野上來回遊蕩。那種絕望與挫敗感很難描述,但確實十分折磨人。

我已經完全走蒙了,雙腿機械的邁動,渾渾噩噩的跟著大哥,眼前隻剩下手電筒越來越微弱的光線,視線漸漸模糊,腦子也恍惚起來。

到底是什麼時候停下來的,我也記不太清了。印象中是手電筒因為連續使用,最終閃了幾下後徹底不亮了。於是我們五個人蜷縮著擠坐在一起等著天亮。

身體的勞累讓我一停下來就想睡覺,但因為環境的關係,心裏不踏實再加上冷,稍有風吹草動就會驚起,隻能是一種半夢半醒的假寐狀態。

意識全然不受控製的在自己運轉,一會兒閃出小時候的往事,一會兒是奇怪的幾何圖案,一會兒又是鋪天蓋地的金子和呼嘯而來的洪水,你方唱罷我登場,亂成了一鍋粥。

黑暗裏正迷糊著,邊上的趙勝利忽然幽幽地說了句:“會會,會不會是,是誰把咱們的東西拿跑了?你們忘了?俺瞅見過瀑布上頭,有,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