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子知女莫如父,臨安一瞧這架勢便知又是長子惹得女兒不痛快,比起對臨不語的寵溺他對臨宇傑刻薄嚴厲了不少,畢竟日後要擔起他臨家萬貫家業不是容易的事。
不諳世事的臨不語輕快的向前邁出步伐,走到臨安身邊轉過身朝著她兄長做了個俏皮鬼臉,隨即道:“哥哥今天帶我去鄰街黃給事府中玩,碰到李姓衙內那幫紈絝說起那個小侯爺在朔雲郡打勝仗的事,爹你是沒親眼看到那幫人的嘴臉,陰陽怪氣的損那個小侯爺,非說他是僥幸贏了一仗,仗著西陲軍兵強馬壯,我反駁了幾句他不光不幫我說話,還跟著那幾個紈絝起哄,罵那個小侯爺是什麼三足金蟾,還說是亭安王親口說出來的,打勝仗多喜慶的一件事,非得背後中傷別人,缺德不缺德啊!”
臨不語指著臨宇傑大聲嚷嚷道,聲音清脆如黃鶯婉啼,說罷又狠狠的瞪了臨宇傑一眼。一身蜀中雲秀坊上品深藍做工錦袍的臨宇傑不屑的冷哼一聲,撇過頭道:“缺德?咱大漢多少年沒聽說過有外姓封侯的事了?突然就落到這個姓侯的身上,就因為他姓侯?”
臨宇傑眉宇和臨安頗有幾分相似,說完後放低些聲音又道:“連聖上都蒙難了,蜀王那裏還能想起他這個無名的泛泛之徒?要我說連聖旨都是他偽造的!”
臨安抬頭一記不露聲色的眼刀,臨宇傑立馬成了蔫掉的茄子,低著頭一副認錯模樣,不敢在多言語。
見到有了父親撐腰,臨不語頓時又有了精神氣,鵝黃裙擺蕩漾,一邊輕揉臨安肩頭獻寵,一邊‘趾高氣昂’的嬉笑道:“看吧看吧,我就說這偌大的平沙城還是有沒被汙言碎語蒙眼的人。”
臨安無奈道:“女子應當笑不露齒,你這樣怎麼找個好人家嫁出去。”
臨不語撅起嘴,顯然不想接過這個讓她頭疼的話茬。臨安端起一旁轉溫的茶水輕聲道:“宇傑,怎麼回來沒多久就跟官府的公子哥湊到了一起?李府的公子名聲可不怎麼好,他那點事跡平沙城裏幾人不知?聽為父一句勸,咱們做商賈的凡是跟官府搭上線,有了淵源,這生意可就不好做了。”
臨宇傑知曉臨安脾性,不敢硬著頂嘴,連聲稱喏後仍有些不服氣的嘀咕道:“涼州這麼亂,生意當然不好做,可父親、如果能搭上平沙郡府的這條大船,能和幾位日後必定出人頭地的公子結上一份善緣,咱們臨家這塊金字招牌才算真正切切在涼州打響了,家業自然也能水漲船高,江開兩岸……”
臨宇傑一邊說道,一邊察言觀色,見父親還未泯盡杯中茶便重重落在一旁,心頭亦是一沉。
“水漲船高?江開兩岸?”
臨安低聲冷笑,更讓臨宇傑不寒而栗。
“三百六十個行當,經商是大九行裏的下三當,比起農夫還要低上一籌,你真當那些官府子弟都是未經世事的雛頭,隻知所謂的哥們義氣,關鍵時候能幫襯?”
臨安加重語氣訓斥道:“他們看重的隻是你口袋裏那些銀兩!”
臨不語乖巧的伸回手,侍立父側。臨宇傑咬牙低頭不敢搭腔。
“不說郡守府,隨便一座衙門都是深不見底的淵澤,商場上明的暗的那點心機勾當與之一比根本不值一提。既然是賈人,那就腳踏實地的做好本分生意,別想著那些歪門邪道的捷徑。”
臨安語重心長的最後叮囑一句道:“做我們這買賣的,吃小虧就是福!”
臨宇傑心中不以為然,可萬萬不敢拂逆臨安,穩聲回道:“孩兒受教了。”
“你結交平沙城裏的權貴,為父沒有意見,做生意嘛、多個朋友多條路,可一定要長個心眼,不要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銅板!”
臨安突然覺得有些乏了,揮了揮手讓兩人退下。臨宇傑一個激靈想起件事,抬頭道:“父親還有一事、那幾個公子聽說梅刺史與王爺對那姓侯的恨之入骨,想要托丹青大匠黃暉手摹一副《白猴金蟾圖》,寓意諷刺那姓侯的一介白身一步登天,可黃暉封筆多年請他出山銀兩上就得打點不少,他們希望孩兒能出個三成左右……”
臨安眼皮一跳,怒火中燒,原本鬆懈下來的神經瞬間又繃成一張待發的弓弦,怒喝道:“你是不想要命了麼!這事是我們這種無勳無爵之人能投機的?那年輕的雍涼侯手握西陲兵權,連亭安王和梅刺史都束手無策,你妹妹當日救下他用了一束冰山雪蓮,算是結下一份善緣,你、你……”
臨宇傑看到麵色漲紅的父親有些不知所措,他都忘記上次惹的父親如此不快是哪年的事情。臨不語連忙上前替臨安順氣,臨安重重的吸上兩口氣後對著臨宇傑撂話道:“此事休得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