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燈枯之時不遠了啊……”
“還有多久?”
“這……這微臣不好說,原本是一年,可這一次把脈卻、卻……”
“但說無妨。”
“五月。”
“下去吧。”
“……是。”
五個月。楚鳳宸輕輕地在心底念了一遍,咬咬牙進了裴毓房門。他已經在床上睜開了眼睛,眼神卻是空洞無比的。聽見聲響,他緩緩別過了頭,居然扯出一抹笑來。
他支撐著坐起身來說:“好像應該說些什麼。”
“不必說了。”
楚鳳宸咬牙,來到床邊坐下了,揉了揉眼睛看著他唇邊的一抹笑意,忽然覺著他依舊和以前一樣讓人討厭。她猶豫了下,忽然鬆懈下所有的防備,輕輕地俯身向前攬住了他的脖頸,閉眼靠在了他肩頭,把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傾倒在了他的身上。
藥香絲絲入鼻。
裴毓的身子猛然一僵,良久,才緩緩放鬆下來,伸手環住了她。
“你現在是男裝嗎?”他在她耳畔低笑,“斷袖一輩子,下到地府丟人。”
楚鳳宸不做聲。
“陛下這是何意?”又片刻,裴毓出聲。
“沒什麼意思。”楚鳳宸冷道,“意思意思。”
裴毓一愣,輕笑出聲。一副小人得誌卑鄙無恥的模樣。
楚鳳宸淡道:“禦醫說還有五個月。可朕打算讓你再活五十年。”
她道:“所以,你給朕撐著。”
她道:“你聽見沒有?”
房間中一片靜默。
不知過了多久,裴毓的聲音才輕輕響起。隻有一個字。
“好。”
…………
三日後,楚鳳宸帶著淮青入宮。這一次,她是帶著國璽與鳳印直奔禦醫院。
那時候,口口聲聲說綽綽有餘的裴毓已經昏迷整整一日一夜。起初,她以為他隻是像往常一樣昏睡片刻就會轉醒,可是那一日她卻一直昏睡到了黃昏,等到月亮初升之時,他已經發起了燒。轉眼到黎明,他依舊沒有轉醒的跡象。
淮青奉命攔著她,卻終究在她一句“你是想他生還是死”的質問下服了軟,與她一道兒進了宮。
“我們還能出宮嗎?”禦醫院前,淮青低聲問。
“能。”楚鳳宸低道。
事到如今,藥方她要定了。
54囚禁
皇宮已經越來越像一隻張開血盆大口的怪物。Fqxsw.coM楚鳳宸站在宮門口的時候依舊有些惶然,不知從哪裏來的慌亂讓她忽然舉步維艱。
“怎麼了?”淮青問。
她想了想,說:“朕有些害怕。”
英姿颯爽的淮青的臉上頓時寫上了鄙夷。
楚鳳宸眯著眼睛朝裏頭探望,宮門口所有的禁衛乖順地跪伏著,她的目光所及之處是一片發頂。再往遠處眺望,是和煦的日光下安寧的城牆,微黃的樹葉。樹葉盡頭有一個身影閃了閃,帶得她的目光也隨之變幻了顏色,她急急上前幾步,卻隻看到那個身影離開的背影。
有些眼熟。
有時候,感覺就是這樣微妙。明明隻是一閃而過沒有任何憑證的東西。不過,楚鳳宸信。也許是因為身在皇家,有些時候活著是最成功的本能,而感覺是最沒有根據的保命素質。
“你不會臨陣退縮了吧?”
楚鳳宸縮了縮腦袋,咧嘴道:“是有點。”
淮青氣急:“殿下真是一片真心喂給……”
“你回去。”楚鳳宸皺眉打斷她,“朕一個人進去就可以了。”
“你想做什麼事?”
楚鳳宸眯眼道:“不知道,隻是覺得裴毓昏迷,丁水外出,你不該跟在我身邊。這宮裏……如果沒有發生變故,朕是所有人馬的主人,自然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天大的事也一人足矣。可如果真發生了什麼變故,進去一個與進去一百……都出不來。”
暴躁漸漸退下淮青的臉,取而代之的是正經的踟躕。她握著拳頭想了許久,終於點了點頭。
楚鳳宸朝前走了幾步,又回頭,道:“三個時辰為期,你先回攝政王府,如果朕不出來而裴毓又沒有醒,你去死律府找顧璟。”
“他可靠嗎?”
“所有事情都可以說。”她想了想,又補上,“一定要直說,不然他聽不懂。”
英姿颯爽的淮青露出了一副看癡呆的眼神。
宮門在楚鳳宸身後緩緩關上,淮青佇立的身影終於徹底消失了。楚鳳宸懸著的心忽然落地,因為她死心了。如果說剛才還隻是特別不祥的預感讓她做了一個衝動的決定,現在她簡直想去皇陵跪上三天三夜叩謝祖宗庇佑——青天白日宮闈閉門?這哪裏是閉門,這是甕中捉鱉。
還好她這隻鱉還是打算撲騰兩下的。
至少宮人們還是畢恭畢敬,他們早就備下了一頂軟轎,等當今聖上一坐上去,軟轎就被輕飄飄抬了起來,不緊不慢朝前行進。楚鳳宸坐在上頭支著下巴看著一路景色,在就快到華容宮的時候淡淡開了口:“去禦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