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婢女捂著嘴輕笑出聲,從轎中取出劍和扇,朝著還傻眼的群臣們亮了一亮,輕聲細語道:“我家王爺說,魏元帥馳騁沙場,一生戰功無數,為我燕晗打下了如錦江山。他深感自己肩上擔子之重,數夜難寐,寢食難安,唯恐辜負魏元帥之厚望。如今魏帥將行,他唯有將佩劍相送,以謝知音,定不負魏帥所期許,護我燕晗國運昌盛,陛下一世安康。”

言下之意:兵權,爺要了,不必客氣。

楚鳳宸握緊了拳頭,默默捶了一記魏老頭兒的棺木,臉上卻仍舊擠出一絲笑來:“那扇子呢?”如此聲勢,哪裏還隻是攝政王,簡直是太祖從皇陵裏爬出來上門了!

漂亮婢女低笑,拿著扇兒來到楚鳳宸麵前附身行禮,把扇子高舉過頭,道:“王爺說,陛下平日喜歡溜出宮去體察民情,夏日炎炎,沒有宮婢常伴左右執扇扇風。此扇,取番邦進貢之雲木,至為輕潤,陛下隨身戴著它可以消暑,久扇也不會手酸。”

言下之意:小樣兒,別以為本王不知道你前陣子溜出去做了什麼。

很好。非常好。楚鳳宸冷眼看著近在眼前的折扇,在所有朝臣的目光中硬著頭皮接下了,咬牙切齒打開扇麵:扇麵上是一副簡單的水墨畫,畫上一張琴,一池花,上端寫著淡淡雅雅的幾個字:

花開遲遲,詩酒難敘;心之所往,東風晚來。

晚來他祖宗,他這是壓根沒來。

………………

攝政王的轎子一走,基本上也沒魏賢這死鬼什麼事兒了。所有朝臣開始告辭。

楚鳳宸把那折扇在手裏把玩了好幾圈,忍了忍,終於沒撕下手,百無聊賴看著喪殿上百官百態:朝臣在一波一波離開,魏賢的妻妾們該哭的繼續哭,該歎息的繼續歎息,該淚眼朦朧一呼三喘的繼續喘氣兒。在這一片悲戚畫麵中,忽然有一抹湖藍身影在角落中閃了閃,跟在轎子後頭朝門口走去,臨出門又停了下來,遙遙回眸望了一眼。

那是——

楚鳳宸眼前一亮,一手抹掉眼角的鱷魚淚,直衝殿下——不想,那一抹湖藍發現了她這舉動之後居然頭也不回地朝殿外走去。■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混蛋!

楚鳳宸幹脆提起了礙事的衣擺朝殿外跑。魏府極大,她的身上出了一層細細的汗,眼看著那人快要消失在視野中,她終於忍不住扯開了嗓子吼:“給朕站住!”

卻不想那人的身影非但沒有停駐,反而越走越快,頎長的身影在夕陽下拉出了一抹長長的影子,最後身形一閃,竟然從魏府的高牆上一躍而過,消失在了茫茫暮色中,就像他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太陽終於落山,無數金絲掛落在草尖上,最終漸漸消耗殆盡。燕晗當今聖上一人站在風裏茫然四顧,卻發現原來已經走出了好遠。片刻之後,草地上又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宮婢小甲氣喘籲籲跑上前來,撫著胸口劇烈喘熄著問:“陛、陛下,您在追、追什麼人……”

楚鳳宸眯著眼看牆頭上的一抹斜陽,良久才遲疑道:“好像是個故人。”

一個本來絕不可能出現在帝都的舊友。

在她身後,小甲也靜靜站著,等到天空再也沒有一絲夕陽餘暉的時候,她才小心翼翼開了口:“陛下,您餓不餓?”

“……餓。”楚鳳宸淚流,“快扶朕回宮。”不然不等裴毓造反,她自個兒就要送國喪了……

……

是夜。燕晗宮闈禦膳房連夜趕製了一襲列國全席,聽說陛下請了長居佛堂的太妃同膳,要為久素的太妃“開葷”,故而這一餐幾乎可算作是全肉宴。禦膳房中執事的大禦廚細心烹飪了各國珍饈野味,炮製成一道道精美華麗的美味佳肴,分了三撥人送入到正暉宮中。

正暉宮中,理論上正開葷的太妃蘇瑾正坐在皇帝寢宮的椅上喝茶,冷眼看著毫無形象可言的當今皇帝在桌上與各色菜肴奮戰。房間裏彌漫著一股濃鬱的香味,她終於忍無可忍去開了窗。

“唔——唔唔唔唔!”當今帝王舉筷抗議。

“隔牆有耳?”瑾太妃聰慧道,停了手。

楚鳳宸滿意點頭,最後把夾了一塊肉夾到口中吃力咽下了,掛在椅背上喘熄:“總算吃、吃飽了……”

瑾太妃沉默地看了一眼一桌杯盤狼藉。

楚鳳宸伸了個懶腰站起身來,喘了幾口氣低頭看了一眼胸,默默在寢宮周圍打量了一圈兒,動手脫了第一件外衣。

“……你做什麼?”瑾太妃警覺。

楚鳳宸可憐兮兮道:“吃太飽,束胸太緊了,反正宮裏沒有人敢進朕寢宮,朕想緩緩……”

瑾太妃沉默。

楚鳳宸不再搭理她,揉了揉吃得太撐擠出來的肚子,吃力地伸手進了褻衣裏頭解開了束胸的扣兒。頓時,整個世界舒坦了。這種感覺就像是一個粽子忽然被解開了束縛的繩子,或者是溺水的人忽然被拎出了水麵,隻需要片刻功夫就像登上了飄渺仙境。再看手中罪魁禍首,就再也不想把它再弄上去。

做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