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了指前麵這個巨大的建築:“神罡鬥氣師活著的時候,神殿就叫做神殿。他們死了之後,若是斷了祭祀供奉,神殿早晚變成廢墟。再往後,就會灰飛煙滅。嘿,不管多強的實力,都擋不住時間的衝擊。不過,這也分實力。壽命最短的神殿,也能存在兩百年以上。”
“神殿變成的廢墟,就叫做神墟。”寧謝元臉上露出笑容:“你好狗運,這座神墟撐不了多久了,頂多也就是五年的光景。你看,他的空間邊緣都開始有些模糊了。本來這裏是存在於獨立在尼格山穀之外的建築,咱們要進入,那得破開虛空。現在呢?外麵的雪也能下到這上麵來。要不是這樣啊,你想進這裏,還且得等著呢。”
雷鳴咽了口唾沫:“您陪我進去還是我自己進去?”,寧謝元搖了搖頭:“你自己去吧,這神墟破敗至此,你也不用指望能得到什麼好東西,能曆練自己一番就不錯了。我三十五年前來過一次,沒興趣再進去了。”
雷鳴仍然有些謹慎:“既然這神墟原本應該是處於另一個虛空之中的東西,現在它跟現實交融,我怎麼一點異常也看不出來呢?”
“兩處交彙,本該是有些異象的。”寧謝元有些不耐煩起來:“但它不是被外力給硬生生破出來的,而是時間推移之下自然露出。我說過了,多厲害的東西也擋不住時間的消磨。嘿,這樣出現的神墟,哪裏還會有什麼異象?好了,你廢話怎麼這樣多?趕緊滾進去吧。給你十天的時間,進去拆了這裏!”
雷鳴嗯了一聲,然後寧謝元不耐煩的拎起他的衣領,手腕一甩,將他丟了出去。雷鳴大呼一聲,炮彈般的射進了大門裏麵。砰地一聲,老舊的大門受不了這個衝擊,從門框上脫落,重重的砸到地上,算是報廢了。
“這破爛玩意兒。”寧謝元嘟囔了一句,然後身子晃了一晃,緩緩的從原地消失。
馳川鬥氣院,距離那場瘋狂的擂台賽已經過去了兩個月。當事人雷鳴和幕後主使寧謝元,全部消失不見,至今了無音訊。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夥兒的心慢慢平靜下來。關於那天的事情,大家隻會偶爾的談論一下而已。
但是有幾個人卻至今耿耿於懷,比如仍舊喪魂落魄的吳倩,比如念念不忘的沙溫星,比如打完之後就立刻閉關的塗冷。再比如,那個心中震怒異常的辛河!
他已經在心裏把寧謝元詛咒了不下一百次!身為院長,居然會這麼胡來!要不是因為他走之後學院群龍無首,怕熊家會來使壞。他早就在第一時間追出去找寧謝元拚命了。
現在他隻能按捺下心中的憤怒,老老實實的待在學院。他們三人裏麵隻有他在學院,他走不得。有他在的學院固若金湯,沒他在的學院危機四伏。
熊家,該怎麼跟他們徹底了結這樁公案呢?
教授歐陽語彤是他唯一的樂趣!現在師徒二人在禁閉室後麵的密室裏麵,一起看著眼前一隻紙蛙。紙蛙簡單無比,薄薄的身體,僵硬的四肢,微張的嘴巴。它有七尺來長,就算蹲在那裏,身高也足有五尺,比歐陽語彤矮不了多少。
歐陽語彤滿臉的興奮,這是除了紙鶴之外她能凝出的第二個東西。雖然現在它還很粗糙,但依然讓她興奮不已。
“語彤,你進步很快。”辛河臉上浮現出淡淡的一絲微笑。這個表情出現在他臉上,顯得是如此的生動:“從今往後你又多了一種攻擊手法。真想不到,熊家一行,竟然讓你風格有所轉變。現在你竟然開始走剛猛的路線了,難得。”
歐陽語彤笑著點了點頭,眼前浮現出那一場惡戰,雷鳴那果決的身影在她心中逐漸清晰。自己的風格趨於硬朗,他居功至偉啊。
“好了,修行暫時告一段落。”辛河沉吟道:“咱們在這裏已經兩個月了,你再不出現,大夥兒可都按捺不住了。”,說到這裏他心中微微有些不快。歐陽語彤的禁閉期是一個月,現在兩個半月了還沒出去,大家都議論紛紛。沙溫星那個可惡的小子,居然猜測自己將她秘密的交給了熊家。是可忍孰不可忍,自己有那麼卑躬屈膝嗎?偏偏這小子僅僅是在私底下暗中造謠,他想辯解也沒辦法。
要是歐陽語彤再不出去,那還得了?!這群八卦的加強班學生,看來該狠狠地加強思想教育了啊,辛河在心中盤算著。
他哪裏知道,這是沙溫星的妙計。沙溫星當然知道辛河不會那麼做,他就是怕辛河一怒之下會大大增加歐陽語彤的禁閉時間。隻好用這個辦法,逼著他放人。論花花腸子,辛河可不是沙溫星的對手。
歐陽語彤點一點頭,她收起紙蛙,然後目送辛河在自己麵前消失。想了一想,她退出了禁閉室。外麵陽光刺眼,北風中的校園有些蕭索。冬天了呢,她腦中蹦出一個念頭:不知這兩個月雷鳴那小子過得怎樣,有什麼進步。看來得想辦法打聽一下,跟誰打聽呢?
她完全沒有為這個問題苦惱,沙溫星見到她之後,唾沫橫飛的跟她講述了當初的那次擂台賽還有這兩個多月雷鳴的消失。聽完之後,歐陽語彤愣在原地……
神墟之內,雷鳴一步一步小心的往前走著。大殿之內黑咕隆咚,走在裏麵踢踏作響。他摸著那一根根高大的木柱,還有牆壁上一塊塊青磚。這些建材可不是什麼鬥氣幻化,而是真材實料。建設神墟的難處就在這裏,那得把所有的建材統統運進另一個虛空,然後建設完成。再用鬥氣反複浸潤,如此之後,鬥氣與整個建築完全契合,並且融為一體,這才是真正的神墟。
“沒什麼了不起的嘛。”雷鳴邊走邊嘟囔:“沒發現什麼特別的地方啊,肯花金幣,誰都能建得出來。”。他四下走了一圈,發現裏麵布局簡單的很。偶有些器具,也都風化了。這裏氣候還算幹燥,幾百年的時間不足以朽壞一座厚重的大建築。但神墟不一樣,那是跟建造者的鬥氣融合過的。要是一直有供養,維持幾千年不壞不是個難事。但若是扔著不管的話,那敗壞的可比普通建築要快得多。
“拆了這裏……”雷鳴細細的體會著寧謝元這句話。正如他所言,這神墟已經垂暮,沒什麼好東西了。雷鳴估計著,老師之所以讓自己拆了它,無非就是將它裏麵殘存的最後一絲力量給逼出來罷了。那點力量,可能就是曆練自己的關鍵。
這地方是無主之物,拆起來他倒是沒什麼心理負擔。不過,一個大膽的想法在雷鳴心中形成。既然是逼出點什麼,那就不能簡單的拆了就完!自己得慢慢將它破壞,細細分解,哪怕一塊磚頭,也得打散。這樣一來,才能最大程度的出來效果。
“嘿嘿嘿嘿”雷鳴邪惡的一笑,破壞總能勾起人類最原始的邪惡本能。想到自己要親手葬送一處神墟,他免不了有些小得意。
雷鳴看著大殿最深處的一個石像,那石像風化的最嚴重。雷鳴曾經試著捏了一下,結果這玩意兒竟然如餅幹一樣簌簌的碎下一塊。現在,那石像已經看不清麵貌了。
這大概就是神墟建造者的像吧?雷鳴微微一躬身子:“塵歸塵,土歸土。前輩一番心血,後人無福消受。神墟傳到現在,破敗已經完全不可逆轉。雷鳴無奈,想要跟您學點什麼,隻好拆了這裏,抱歉了。”
說完之後,雷鳴縱身跳上殿頂。他要從這兒開始拆,要是從下麵拆,估計會塌。從這裏動手,那才能一步一步的完全拆散。
雷鳴開始動手,手上傳來的感覺很奇怪。磚瓦入手酥脆,他猜測這是因為風化的關係。但酥脆之中又帶著一股柔韌,讓他的拆卸變得困難。沒錯,是柔韌。這種絕不該出現在磚瓦上的感覺,此時卻出現了。
雷鳴想了一陣,便不再管它。他運轉鬥氣,開始拆解,或者那不叫拆解,而應該叫做細致的分解。磚瓦簌簌而落,雷鳴的速度越來越快。不大的功夫,一個磨盤大小的窟窿就被他拆出,外麵紛紛揚揚的雪花飄了進來。
從下午到晚上,從晚上再到白天,雷鳴的速度沒有絲毫降低。他進展神速,此時神墟的殿頂已經完全被他破壞。照這個速度下去,不到兩天的時間他就能拆完整個神墟。至於地下?這神墟可是建立在另一個空間的東西,它露了出來,原本的地麵可不會露出來,所以完全沒必要在地下費什麼功夫。嘿嘿,老師竟然說要自己十天內辦完,還真是小看自己啊。
哢哢的輕響傳來,雷鳴停下了手上的活兒。這聲音是怎麼回事?他低下頭一看,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整個大殿開始爬滿蛛網般的裂紋,要自動崩塌?
雷鳴從殿頂跳了下來,果然哢哢之聲越來越密集,聲音也越來越大。在雷鳴震驚的目光之中,整個大殿如瓷器一樣轟然崩碎。雷鳴的眼角一跳,這算怎麼回事?
整個大殿都碎成了拳頭大小的碎塊,唯獨正中間的那尊石像屹立不倒。雷鳴踏著碎塊,慢慢的走向那尊石像。忽然他眼睛一瞪,石像居然修複了!在神墟沒有坍塌之前,石像破敗不堪。現在大殿全毀了,石像卻在恢複!上麵的裂紋全部消失,石料泛著青幽幽的光芒。而那張石臉,上麵的五官七竅也顯現出來。
那是一個微須的男子,臉上是睥睨天下的氣概。一隻手指著天空,另一隻手指著前方。雷鳴小心的走過去,伸手摸了摸那尊石像。柔韌的感覺沒有了,觸手生硬,那是十足的石頭。
“不管你以前多麼輝煌,現在你已經是死了不知幾百年的老朽了。”雷鳴靜靜的看著石像的表情,對那副睥睨天下的表情一臉的不認同。然後他全身鬥氣鼓蕩,拳頭上溢出一層紫中帶紅的鬥氣,轟然砸向了那尊石像!
砰地一聲,雷鳴的拳頭如同砸中了一塊生鐵坨。石像絲毫無損,連碎屑也沒迸下半個。他有些驚訝,剛才自己一拳裏麵蘊含了極強的金屬性鬥氣,按說應該能夠摧枯拉朽一般轟碎石像的,這是怎麼回事?
會不會是石像裏麵還殘留著不少的能量?雷鳴心中忖度,剛才神墟全部崩塌,整個大殿的殘餘能量都彙聚在了石像裏麵?隨即他又搖了搖頭,不像,自己一拳轟過去,沒感受到什麼能量反彈。
管他的,隻要自己加強力度,總能打碎它!雷鳴暗中下定決心。不過他可不是個莽夫,老師叫自己來是為什麼?還不是為了曆練?現在整個大殿都毀了,唯獨石像有異樣。看來曆練什麼的,還得著落在它身上啊。
自己如果強行打碎石像,會引發什麼後果?雷鳴把一係列的後續變化想了個遍,石像底下有個強大魔獸?還是石像連帶著什麼精妙機關?它一碎,就會飛來數不清的暗箭?又或者是,這石像本是看守這座神墟的一個什麼護衛之類的玩意兒?它會直接跟自己戰鬥?再不然,它能引發地震什麼的?
想著想著,雷鳴啞然失笑,自己這是怎麼了?瞻前顧後的,這不像是自己的作風啊。甭管它有什麼異變,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嗎?反正外麵有老師給自己壓陣,小命完全不會有危險,那自己還顧慮什麼?
想到老師,他不自覺的向後一看。後麵漫天風雪之中,天地一片白茫茫,哪裏有老師的身影?他走了?雷鳴有些疑惑。旋即又自嘲一笑,肯定沒走!他一定是隱藏起來了。自己正在神墟曆練,他怎麼可能撇下自己走了?
雷鳴深吸一口氣,口中低吼一聲,全身的鬥氣轟然爆發。超魅發動!他一拳又一拳,狂風暴雨般的向著石像狂毆!他的力度逐漸加大,而石像一如既往,毫沒什麼變化。
雷鳴大吼一聲,左手食指向前指出,滋滋聲響之中,全身的鬥氣拚命的向指尖彙聚。然後一根半尺來長的能量刺出現在他的指尖!他身形一動,能量刺對著石像的咽喉狠狠地刺了過去!
噗地一聲,能量刺直接透入石像內部,連他的整根手指都沒了進去!
雷鳴心中一喜,然後手指橫向一劃,再往反方向一拖,石像的腦袋咕嚕嚕滾了下來。雷鳴一腳踏在石像頭上,脫離了石像的石頭再沒什麼防禦力,被雷鳴一腳踩得粉碎。
雷鳴一擊奏效,士氣正在高峰。他身隨心轉,一拳打在了石像胸口。他這一拳毫無保留,乃是全力一擊。這一拳立刻將石像打了個透明窟窿,雷鳴正要抽出胳膊,此時異變忽生!
那石像胸口的窟窿瞬間長攏,將雷鳴一條胳膊緊緊困住。雷鳴大驚,正要催動鬥氣,石像胸口處忽然一股黑色冒了出來。那不是黑煙,也不是黑色能量,而是一股深邃的純黑。這黑色來得好快,雷鳴剛剛驚覺,已經被罩了個嚴嚴實實。
石像的一隻手轉了過來,伸出手指點進黑色裏麵,一直點到雷鳴的額頭上。雷鳴眼前的景象一變,黑色似乎無限擴大,石像也憑空消失。
雷鳴苦笑,這感覺他熟悉無比。媽的,自己算漏了!根本沒有魔獸,沒有暗箭,也沒有他媽的守衛。這石像,赫然觸動了一個幻境,正如紫淵卷軸一樣。這下完了,自己完全不懂怎麼對付幻境,該怎麼辦才好?實際上在他這個階段,能碰到幻術幻境的機會,無限接近於零。
一位神罡鬥氣師遺留下來的幻境……,想到這裏雷鳴識趣的放棄了頑抗的打算。當下他隻好全身放鬆,靜觀其變。老天保佑,這位神罡鬥氣師生前不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遠處一點光亮出現,由點而線,由線而麵。然後畫麵開始突起凹陷,伸長膨脹,拉平變大。平麵的圖形變成了立體的影像,開始在雷鳴麵前上演一出好戲。
影像中,無數的人在勞作。從他們身上泛起的光芒可以看出,這些人全都是鬥氣師。其中一群鬥氣師切下一根根木材,不借助任何工具,全憑手工去皮刨光。另一群人拉來一塊塊石頭,手工切割成方磚型,瓦型,甚至精心鏤刻出精美的圖案。還有一群人,毫不憐惜的釋放著自己的水屬性鬥氣,凝成一股股的清水。他們在和泥!沒錯,就是和泥。鬥氣師什麼時候這麼不值錢了?竟然用鬥氣來和泥!
展現在雷鳴麵前的是一幅熱火朝天的畫麵,烏壓壓的一片鬥氣師,奮鬥在工地上。然後地麵被挖出極深的大坑,那是地基。各類的建材被運過來,慢慢開始往上壘。
雷鳴被眼前的畫麵深深震撼,建築工算是最底層的苦力了,而鬥氣師卻是最高貴的職業。可眼前,眼前的畫麵將這兩者完美的結合在一起。鬥氣師們臉上閃動著虔誠和聖潔的光輝,雖然又髒又累,但雷鳴看得出來,他們是發自內心的喜歡這個工作。所以,眼前的這一幕毫不突兀,反而顯得融洽無比。
他們在幹什麼?這個問題已經不需要去想。雷鳴看的清清楚楚,他們在建造一座神殿!那座神殿,就是現在這座剛剛被他親手拆毀的神墟!
眼前的每一個鬥氣師,修為都能甩開雷鳴好幾條街。可他們,任勞任怨,一臉幸福,這……
隨著時間的推移,建築在慢慢加高,慢慢成形。而雷鳴的心裏,承受的壓力也越來越大。現在,他終於明白了自己剛剛親手毀掉的是一座什麼樣的建築。
神殿建好,所有的鬥氣師都在拍手慶祝。然後他們對著上方深鞠一躬,上方虛空站立著一位鬥氣師,跟石像一模一樣!那鬥氣師從虛空走下來,對著麵前的鬥氣師們同樣鞠躬,然後跟每一個人握手。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