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彤……”,雷鳴熱血上湧:“我何德何能,能讓你這麼顧及我。我跟你發誓,以後我會保護你一輩子!”。說到這兒,他微微一猶豫,然後斬釘截鐵的道:“語彤,我跟你坦白。那紫淵卷軸,好像是被我收去了——”
“你說什麼?!”,歐陽語彤大驚。她這一激動,牽動傷勢,雙眼一翻又暈了過去。雷鳴靜靜的看了她一眼,伸手摸了摸她的臉,把她臉上沾染的一些汙垢小心抹去。然後,吹響了碧骨哨!
雷鳴把碧骨哨放在嘴邊一吹,激越嘹亮的哨音傳了出去。他手心捏了一把汗,這哨聲百分之百能引來熊家的追兵。現在,隻能祈禱火龍駒會趕在他們前麵到達這裏。
馬嘶聲回應似的傳過來,雷鳴長出一口氣,自己賭對了!火龍駒奔馳而來,馬背上,還坐著一個將近三十歲的美女。旁邊,緊跟著一個俊秀少年。
“語彤!”,夏曉冰從馬背上跳了下來,慌忙搶到歐陽語彤身邊。她怎麼也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垂危的人就是歐陽語彤。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會這樣?那少年看到歐陽語彤也大驚失色,接著他沉聲問雷鳴:“你是誰?”
“你們又是誰?為什麼跟火龍駒在一起?”,雷鳴不回答他的話,反問了一句。接著他反應過來:“你們是馳川鬥氣院的人?火龍駒回去給你們報的信?”
“老師!”,那少年喚了一聲。夏曉冰點一點頭,伸出右手食指。她指尖之上升起一股濃鬱的青綠光芒。然後她一指點在歐陽語彤眉心:“得虧她身穿旱蕨絲羅,要不然就麻煩了。熊家挺有道義啊,居然肯把這件寶貝拿出來給語彤用。不過,他們為什麼放任語彤帶傷離開?”
歐陽語彤被她一點,居然悠悠醒轉。醒轉之後看到這兩個熟悉的麵孔,她大為激動。夏曉冰連忙安慰她:“語彤,別激動,放輕鬆。放心吧,我們來了,在你身邊呢。”
“他也是鬥氣師,即將進入我們學院學習。”,歐陽語彤一指雷鳴。說完這話,又沉沉睡去。不過這次她呼吸平穩,臉上居然開始出現一絲紅潤。不用說,這不是暈厥,而是真的睡著了。
雷鳴深吸一口氣,把這幾天的經過說了一遍。夏曉冰愕然,她沒想到事情居然是這個樣子的。如果歐陽語彤沒有出於謹慎,派火龍駒回學院詢問紫淵卷軸的事情,如果副院長沒有派人親自來找歐陽語彤。那麼,歐陽語彤將不會有任何援兵,她很有可能會被熊家害死。
熊阿戰究竟想幹什麼?他怎麼如此喪心病狂?沒有親身經曆過,誰也不會把一切事故的源頭歸結到熊阿戰的扭曲心理上麵去。夏曉冰是學院老師,她知道的遠比學生多,而且大局觀更重。遇到這種事,她首先從雙方勢力關係方麵去思考。
馳川帝國的鬥氣師數量很少,熊家是僅有的三大世家之一。在以前,三大世家是帝國的中流砥柱。馳川鬥氣院,僅僅隻是一所學院而已。但自從二十年前開始,這種局麵終於開始發生了變化。
現在,馳川鬥氣院才是帝國的第一柱石!戰鬥力方麵,三大世家加一塊兒也未必及得上學院。忠誠度方麵,學院乃是帝國創辦,所有的人員都算是帝國培養。而三大世家的人,卻是先忠於家族,再考慮帝國。鑒於這種種原因,三大世家在帝國的話語權,漸漸被學院超越。
夏曉冰心裏很清楚,這三大世家的人,對學院的感情都很複雜。學院提升了帝國在滄溟大陸的地位,這是他們樂於見到的。但相對於帝國地位,他們更在乎自己家族的地位,他們無一刻不想自己的家族取代學院。
帝都唐家,北方柴家,這兩家家主還算可以。唯獨熊家,熊正保的性格是出了名的差。這次事件,會不會是熊正保授意熊阿戰做的呢?
而這個雷鳴,也實在太亂來了。他為了越獄,居然放跑了全部的囚犯!不過當時形格勢禁,這的確是最好的辦法。夏曉冰看了雷鳴一眼,雷鳴撓了撓頭,完全是一副不關我事的表情。
不管了,現在脫身才是最重要的。雷鳴和這次的事件,大可以回到學院之後再做定奪。學院的對外方針,不就是以護短著稱嗎?雷鳴算是個準學生,準學生也是學生,那也得護!夏曉冰打定了主意,她招呼那少年:“溫星,你跟雷鳴去見一見熊家的人。”
“怎麼說呢?”,那少年仰起臉問她。
“叫他們跟學院交涉,就這麼簡單。”,夏曉冰說出了自己的決定:“你們快著點,咱們要盡快回去。”
名叫溫星的少年答應一聲,他拍了拍雷鳴的肩膀。笑嘻嘻的道:“兄弟,你好樣的。我沙溫星平生很少服人,現在我說一聲,服了你了。”。接著他滿臉的豔羨:“我也想跟你一樣轟轟烈烈的鬧一場,下次再有這事兒,一定要叫著我啊——”
雷鳴笑了,他發覺自己瞬間就喜歡上了馳川鬥氣院。這一個老師,一個學生,都坦率的可愛。他們絲毫沒把自己當外人,言談之中,他們儼然把自己看成了一名真正的學院學生。話裏話外,透出一股子偏袒。雷鳴本來還在疑慮,怕他們會把自己當做替罪羊交給熊家。現在看來,自己是多慮了。
急速的奔跑聲越來越近,熊家的人追來了!一聲蒼老的怒喝在雷鳴耳邊炸響,那是木辰!枯瘦的木辰,居然也能發出這麼響的吼聲?雷鳴哪裏知道,木辰雖然枯瘦,但是一身修為卻是走的剛勁路線。金剛木辰,這名字不是白叫的。
沙溫星踏前一步,雙手一拉,一張遍體乳白的長弓出現在他手中。他的右手一鬆,一枝四棱的金黃色羽箭如流星趕月,朝著木辰射了過去!
木辰的身形戛然而止,他伸出兩根指頭,輕飄飄的夾住了那一枝勢如奔雷的羽箭。沙溫星盡管修為不錯,但怎麼能跟他相比?木辰手指輕輕用力,那羽箭頓時化作點點碎芒消失不見。
夏曉冰飄身擋在雷鳴和沙溫星前麵,她微笑著斂衽為禮:“木老英雄,幹嘛跟個孩子一般見識?”
木辰微微一怔,心中疑慮起來。跟夏曉冰一樣,他也是習慣性的先從大局處開始考慮這件事情。夏曉冰不但是鬥氣高手,而且在馳川鬥氣院是一位分量頗重的老師。這個時候,她出現在這裏,難免讓木辰生疑。難道說,這次兩個小娃娃大鬧熊家是馳川鬥氣院授意的?
想到這兒,他也警惕起來。現在熊家的高手,就隻有他一人,而且他還受了傷。此時跟夏曉冰硬拚,不是明智之舉。況且,牽扯到熊家和學院之間的微妙關係,他更需要慎之又慎。
“這樣吧,現在直接當事人重傷的重傷,逃亡的逃亡,咱們倆也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不如等咱們先把雙方的人安頓好了,再慢慢研究這次事情?”。夏曉冰說出了自己的建議,她落落大方,舉止言談頗有大家風範,絲毫沒有小女兒之態。
木辰點一點頭,他同樣掛念熊阿戰的傷勢:“等老爺回來,老頭子自會稟告一切。到時候,他老人家一定會去學院拜訪閣下。”
夏曉冰心中冷笑一聲,木辰代表熊家在向學院下戰書,她又怎會示弱?這些年學院風生水起,她在木辰麵前腰杆子自然硬:“好得很,小女子一定恭候大駕。”
直到這時,熊家的援兵才呼天搶地的奔過來。木辰陰著臉一擺手:“撤!”。眾人麵麵相覷,摸不著頭腦。過了半晌,終於稀稀落落的開始回撤。
雷鳴的心火熱起來!今天他見識了太多的高手,這讓他熱血沸騰!不行,一定要變強!他摸了摸自己的懷裏,那裏放著鉄麇龍魔晶。他暗自決定,一定要盡快找個合適的機會,打開那紫淵心訣的第一層修煉功法。
幾人開始往馳川鬥氣院趕,夏曉冰仔細詢問過雷鳴的修煉曆程。雷鳴撒了個謊,他雖然說明自己是十五歲的時候開啟了鬥氣之源,但卻沒說靠著紫淵心訣自己幾天之內連蹦十級的事情。夏曉冰點頭,雷鳴的資質在她看來一般。不過這種自動覺醒鬥氣之源的事情很少見。說不定,這小子是個大器晚成的角色。
沙溫星長相斯文秀氣,但卻是個話癆。他一路上盡纏著雷鳴,讓他講從熊家越獄的事情。雷鳴隻好耐心講給他聽。沙溫星聽到精彩處,時而咬牙切齒,時而拍掌喝采,全無學長的架子。一來二往,雷鳴也喜歡上了這個叫沙溫星的少年。
通過言談得知,沙溫星比雷鳴長一歲,今年十七。他毫不隱瞞,大方的告訴雷鳴,自己的鬥氣修為是三十七級,金屬性,鬥靈是弓箭。他把自己的底細都告訴了雷鳴,可說是毫不設防。這家夥,是真被雷鳴越獄的行動震住了,壓根就是對他有些小崇拜。
旱蕨絲羅效果顯著,到了當天傍晚,歐陽語彤已經重新醒轉。她臉上紅撲撲的甚是紅潤,再不是以前那種蒼白之色。
“老師,我們這是去哪兒?”,歐陽語彤看了看方向,問夏曉冰。
“躺著別動——當然是回學校啊。”,夏曉冰滿臉關切的摸著歐陽語彤的臉頰。
歐陽語彤掙紮著要起來:“不行,我的任務還沒完成,我得去追左無須……”
夏曉冰臉上閃過一絲猶豫,然後無奈一笑:“我真服了你了,這時候了還在惦記著任務。”。說著她趴到歐陽語彤耳邊,悄悄對她耳語了些什麼。歐陽語彤的眼睛越睜越大,一臉的不可思議:“什麼?有意為之?!”
“別嚷。”,夏曉冰趕忙製止她:“嚷嚷什麼呀?安心養傷吧你。”
歐陽語彤微微抬起的身子重新跌在火龍駒背上,她有些惱怒。自己風餐露宿,鬥智鬥力的追了左無須這麼久,敢情都是無用功。左無須呢?他大概也沒想到這一點吧。要不然,他也不會逃的那麼起勁。
“無須,你現在在哪兒呢?”,夏曉冰喃喃的念著這個名字,同時臉上飛起一抹紅暈。歐陽語彤看著她那眼中透出的一絲掛念,覺得自己像足了一個傻瓜。
幾人都是鬥氣師,也不需要跟常人一樣休息。隨著歐陽語彤傷勢漸漸穩定,他們的行進速度逐漸加快了起來。到第三天晚上,歐陽語彤已經能夠如常人一樣下地慢慢行走。
“老師,我累了,今晚咱們能休息一下嗎?”,歐陽語彤楚楚可憐的提出要求。夏曉冰當即允諾:“今晚不走了,睡個好覺,明天一早趕路。”
眾人忙著在原地搭建簡易帳篷,雷鳴忙的不亦樂乎。歐陽語彤悄悄拽了拽他的袖子,朝著遠處一努嘴,然後慢慢的走開了。
雷鳴一臉的訝然,嘿嘿,該不會是……。他心中興奮起來,不會吧?還有這種事?他慢慢的跟了過去。夏曉冰疑惑的道:“他們倆鬧什麼玄虛?”
沙溫星搖頭晃腦,一副過來人的表情:“這就叫患難見真情,別看雷鳴修為低,可越獄的時候他像足了一個真正的男人。嘿,歐陽小學妹,再怎麼繃著一張法官臉,也終究是個小女生。雷鳴高大的形象,已經將她的心徹底融化……”
“少胡說八道,趕緊幹活!”,夏曉冰笑罵一聲。沙溫星隻好繼續手頭的工作——用鬥氣切割可用的木材。
歐陽語彤走得不快,雷鳴一會兒就追上了她。此時夜色正濃,周圍涼風習習,頭上繁星點點,雷鳴嘿嘿一笑:“語彤,用不著這樣的。向我表白,還用得著這麼神秘嗎?其實,你的心意我都知道……”
“滾!”,歐陽語彤回過頭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有過同生共死的經曆之後,她再也無法在雷鳴麵前繃起那張法官臉:“你少臭美了,本小姐我——不是,我是要跟你說正經事的。雷鳴,你真的拿了紫淵卷軸?”
雷鳴冷靜下來,原來她找自己是為了這件事啊。他拍了拍地上的青草,一屁股坐下。歐陽語彤見狀,略一遲疑之後也坐了下來。雷鳴慢慢跟她道出了自己的際遇,歐陽語彤滿臉的不可置信。她又把那個卷軸拿出來看了看,仍舊是普通的很。她怎麼也不敢相信,雷鳴竟然隻摸了一摸這個卷軸,就會得到傳承。
“不管怎麼說,反正現在你遇到了一個兩難的問題。”,歐陽語彤輕聲告訴雷鳴。
雷鳴點一點頭:“我知道。”。他知道歐陽語彤要告訴他什麼,因此他搶先開口:“卷軸還在,如果你不說我不說,沒人會知道我盜了卷軸上的功法。種種跡象表明,紫淵卷軸很重要。如果讓校方知道了這件事,那我肯定會陷入無窮的麻煩之中。但話又說回來,這次咱們在熊家鬧得太大了。那個地牢關係重大。熊正保一旦找上學校,或者帝國高層介入,學校必定會有所取舍。到時候,他們最好的辦法就是把我推出去。不管怎麼說,我隻是個無足輕重的小角色。”
歐陽語彤驚訝於雷鳴的先知先覺,不過這倒省得她再去解釋。她點一點頭,把自己心中所想告訴雷鳴:“說了你和卷軸的事情,校方肯定不會輕饒你,但也會因此而全力保護你。不說呢,學校方麵是沒問題,但熊家那一關你就難過了。你究竟想如何取舍?我提醒你,別打算離開我們私逃,那更不靠譜。”
雷鳴嘿嘿一笑:“不對啊,按照你這嚴謹的風格,還有對學校的忠誠,應該優先為學校考慮。這會兒怎麼先考慮我了?”
“跟你說正經的呢。”,歐陽語彤嗔了一句。接著她歎一口氣:“你的命是我救的,我的命也是你救的。經曆過那種同生共死,我怎麼還可能把你當外人?說吧,你是怎麼想的。”
雷鳴哈哈一笑:“多蒙垂青,感激不盡。”,接著他灑脫一笑:“怕個錘子!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愛怎麼著就怎麼著,隨他去吧。”。說到這裏雷鳴站了起來:“紫淵卷軸的事情一旦被知道,我猜校方肯定會想盡辦法回收。這個不能交出來——”,雷鳴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完自己的話:“我還指望著它變強呢,我要強大起來,然後保護你,不是嗎?”。說到這裏,他腦中忽然飄過那一雙跳動著火焰的眼睛。
“好啊,我等著你保護。不過,你不努力的話,大概連見我的資格都沒有。”,歐陽語彤也笑了。經曆過越獄,她也變得有些灑脫了。
“這話怎麼說?”
“學院分基礎班和中級班,以及加強班,三十級以下的學生全在基礎班和中級班。三個班級基本是老死不相往來,想見我,就在二十歲之前衝到加強班裏麵去。”。歐陽語彤也站了起來,她突兀的捏了一下雷鳴的手:“我在加強班等著你,可別掉鏈子啊。”
雷鳴心頭火熱起來:“一言為定!”
歐陽語彤咯咯一笑,然後跳著跑開了。現在的她,才是一個真正的小女生。雷鳴正在陶醉,歐陽語彤的聲音又遠遠的傳了過來:“回去之後,我又會變成原來所謂的法官臉。今晚的話,你不許往外傳。”
雷鳴嘴角揚起一個微笑,他喃喃自語:“冰山有了裂縫,距離坍塌還會遠嗎?”
兩人一前一後回到宿營地,沙溫星已經搭起了一個簡單的帳篷。那不過就是幾根木頭支撐起一個框架,然後用枝葉搭在上麵。看到兩人,沙溫星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歐陽雨彤大窘,雷鳴卻頗為興奮。
就在他們安睡的時候,熊家,熊正保三人終於趕了回來。聽了木辰的報告,看著祖傳地牢毀於一旦,自己的獨孫生死不知,他頓時火冒三丈。兩個兒子義憤填膺,立刻就要找上學院,跟他們索要凶手。
“不著急。”,熊正保咬著牙強忍下這一口怒氣:“先善後吧,學校那邊當然要找,可不是現在。”。然後他重重的吐出一口氣:“等著吧,這次我絕不會僅僅索要凶手就會完事。”
熊蔓文就站在他旁邊,她腦子裏飄過那個如同天神下凡一樣的男人身影。那個人,應該就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吧?他這麼窮凶極惡,當時怎麼沒對自己動手呢?
第二天,雷鳴四人早早上路。走了一個多時辰,到達帝都郊區。帝都以國為名,就叫馳川城。學院並不在城內,而是在遠郊。因此四人沒有進城,他們拐了個彎,又走了一個時辰,馳川鬥氣院遙遙在望。
學院不像學院,倒像是一座小型的城堡。厚實的城牆全部用半方左右的岩石壘就,足有一丈半高。大門高有兩丈,門樓上書“鬥氣衝霄”四個大字。左邊是一塊木板,上麵刻著“馳川鬥氣院”五個大字。
在門口值崗的人看到了夏曉冰,慌忙出來迎接。夏曉冰對雷鳴點一點頭:“我們得先去見副院長,看看語彤的事情怎麼處理。溫星,你就陪著雷鳴報道吧。”。然後她看了看歐陽語彤身上那件旱蕨絲羅,搖頭歎道:“專司醫療的鬥氣師少之又少,被關在熊家的隻有一個。嘿,那老頭,是出了名的愛尋寶,也是出了名的不識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