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而然流露的輕視。
那樣熟悉的眼神,讓她控製不住地想起那個記憶深刻的夜晚。
更深露重,她隻著了身單薄的對襟襦裙,連襪子都沒穿,跪在湖邊的青石板上一動不動。父親說,妹妹被她克病了,要她脫襪跣足、對月祝禱,誠心誠意祈求上蒼,妹妹的病才能好起來。她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隻是覺得從膝蓋以下都痛得沒有知覺,雙足更是冰冷一片。
眼前越來越花,等她終於支撐不住摔倒在地時,卻看到一雙靛藍的絲履停在她的麵前。她抬起頭,隻見本該臥病在床的妹妹淺笑吟吟地看著她,眼中的譏諷和憐憫如針般刺到她身上。
“你瞧,我告訴了你不要跟我作對,你偏不聽。現在怎麼樣,受苦了吧?”涼涼的聲音落到她耳裏,如同鞭笞,“你早該明白,在這個家裏根本沒你的位置。你克死了自己的母親不夠,居然還想來禍害我們!早在十六年前你就該跟著她一起去死!”
雙拳慢慢握緊,指甲劃到青石板上,她卻已感覺不出痛意,“你裝病?”
“是啊,不可以嗎?”她笑得得意,“怎麼,你覺得很生氣?那你去跟父親告狀啊!你看看他是會信你這個災星,還是會信我!”
是啊,父親從來不信她。對他來說,她不過是個代表了災厄和屈辱的存在。
如果可以,他一定恨不得從來沒有她這個女兒。
閉上眼睛,葉薇覺得眼角有些酸澀。
是這樣麼?父親。你那麼討厭我,那麼不想看到我,所以在我被宋楚怡害死之後,你都不曾想過為我討回公道。所以宋楚怡才能那麼輕易地奪去原本屬於我的東西,開開心心地坐上太子妃之位。
你真的……很不公平。
正文 第5章 君恩
皇帝在當天晚膳後來了拾翠殿,當時葉薇正由妙蕊伺候著喝藥,聽到聲響就要起來行禮,卻被他及時按住。
“行了,沒那麼多講究,當心扯到傷口。”
她這才坐回去,示意宮娥繼續喂她喝藥。不過七日不見,她的氣色已然好了許多,肌膚不再是憔悴的蒼白,而是珍珠般晶瑩的透白。細長的柳葉眉籠罩在淡黃的燈光中,有一種說不出的嫻雅之態。
他忽然有點困惑,這樣一個姿容出眾的美人,自己當初怎麼會沒注意到?
記憶裏唯一一次見麵,似乎就是朝陽殿大選,她隨著宦官的唱名跪到人群最前麵,從頭到尾都低著頭。他當時好像問了句什麼,她答得很小聲,導致他都沒怎麼聽清。他本就對大選興致缺缺,被這麼一攪就懶得再問,隨口賜了瓊章的位分。
這麼想來,表現得那樣差都能入選,看來他當時還是留意到她的臉了……
腦袋裏回憶了一通,才發現低頭喝藥的女子格外專注,居然連餘光都沒有瞟過來一眼。他一貫見微知著,幾乎立刻就察覺出她情緒不對。
“聽說,今天皇後來過。”他用的是肯定的語氣。
葉薇慢慢咽下嘴裏的湯藥,覺得連喉嚨口都在發苦,“是。皇後娘娘和璟淑媛娘娘一起過來,還給臣妾帶來了藥材。”
“哦,她們說什麼了?”
“也沒什麼打緊的,就是讓臣妾保重身體,還說……”
她吞吞吐吐,皇帝也不催促,平靜等著她的後文。
“還說,陛下已經把臣妾中毒一事交給皇後娘娘處理,讓臣妾耐心等待結果。”
皇帝盯著她看了瞬,嗤笑道:“你就是為這事兒忐忑不安?”
葉薇垂眸看著自己的指尖,片刻後無奈一笑,“臣妾至今還是待罪之身,此事關係到臣妾的清白,自然不能不重視。”
她這話也有道理,皇帝唇角勾了勾,沒再說什麼。
妙蕊原本正在喂自家小姐喝藥,誰承想喂到一半陛下就和她開始了旁若無人的談話,隻好尷尬地站在原地,進退兩難。正惆悵他們啥時候聊完,陛下卻忽然伸手接過了藥丸瓷勺,“看你喝了這麼久,怎麼還沒喝完?”
葉薇眨眨眼睛:“恩?”
皇帝把勺子朝旁邊一遞,拉過葉薇沒受傷的那隻手,“朕幫你。”
妙蕊驚愕地看著皇帝的行為,一瞬間冒出個詭異的念頭:他不會是要親自喂小姐喝藥吧?
她入宮的時間雖短,也陛下對待妃嬪雖不嚴苛,卻也少有體貼溫柔之舉,實在不像是會做出親手喂藥這種事的人……
這個念頭還沒轉完,就看到陛下把藥碗放到小姐手中,“一口喝了。”
啊?什麼?
相對於拾翠殿宮人眼珠子都要掉出來的樣子,皇帝身邊的人就淡然多了,高安世甚至還抽空在心裏給葉采女念了聲佛。
陛下這性子呀,有時太過我行我素。也不看看人家一嬌滴滴的小娘子,怎麼能這麼對待呢?
瞧葉采女的神情,果然是被驚到了,怔怔地看著陛下不知在想些什麼。然而讓高安世意外的是,不過片刻她便恢複如常,幹脆利落地一仰脖子,就把剩下的藥喝幹了。
皇帝對她的爽快十分讚賞,“你看,這樣不是好多了?你們女人喝藥就是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