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919年7月,已末年,陰,三月半、鬼上岸。
外麵的炮竹聲越來越密,南坡鎮上空炊煙嫋嫋,小鎮被年味包裹著越來越濃厚。
“零猴”躺了一天,酒氣醒了三分,肚子也餓得咕咕直叫。
“零猴”翻了個身起床,看見李嵐蘭還躺在地上,過去推了推,隻李嵐蘭見一動不動,唯有喉嚨深處發出的呻吟聲證明還是個活物。
“零猴”朝李嵐蘭身上吐了口痰,撿起家裏的一個破簸箕朝老丈人家走去。
“零猴”到了李建民家門口,隻見老丈人家大門緊鎖,裏麵依稀透出點燈火,並傳來隱隱約約的猜碼聲。
“爹,開門、是我”,“零猴”在門口叫喚了半天,老丈人家依然是大門緊鎖,又順著門縫往裏看,屋內漆黑一片,鴉雀無聲。
任憑“零猴”在門口叫喚,老丈人大門就是沒有一絲鬆動,隻能絕望的往回走。
“零猴”離了老丈人家,也沒有回自己家,而是連夜走往十幾公裏外的龍臨鎮。
明天是龍臨鎮趕圩日,也許這是他順點年貨的最後機會了。
“零猴”趕到龍臨鎮時,天已大亮。各種小商小販開始支起攤點準備一天的生意。
“零猴”轉了半天,看見街角一個老婦人,正在炸油炸團,乘老婦人不注意,便冷不丁衝上去抓起兩個,邊跑邊吃……。
“快來人啊!搶東西啦!”。
隨著老婦人一聲叫喊,一群剛好在支攤的年輕後生一擁而上追了出去。
“零猴”餓了一夜,加上走了十幾裏路,早已兩腿發軟,沒跑出幾步就被人追上,拳腳就是一頓管飽。
除夕夜,天煞星隕落。
“零猴”被抬回家的時候身子早已經涼了。
死人過年不吉利,家族的親戚用一張破席子將人裹了,在山上隨意挖了個坑,填兩把土,放塊石頭,算是標記了。
“零猴”在南坡鎮的一生就這樣結束了。
陸家的親戚埋完“零猴”順便把李嵐蘭這個不吉利之人趕出了家門,再找個時間把“零猴”房子、田地賣了,也算補點安葬費。
由於黃卜婆的預言一個個的兌現,李嵐蘭這個公認的鬼婆再也沒有人願意接收,哪怕接近半尺。
春雨驚春清穀天,夏滿芒夏暑相連。
秋處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
在除夕夜裏,李嵐蘭拖著一身傷痛,就像小溪裏漂浮的浮萍,沿著南坡鎮蜿蜒的街道蹣跚前行著不知在哪裏停靠。
真是造化弄人,不知不覺中,李嵐蘭竟然走到了十幾年前所住的山洞。
此時此刻,李嵐蘭也隻能住進這個曾經改變她一生命運的山洞,但這裏不再有周文正溫暖的懷抱,兩個女兒的歡笑聲,那些活蹦亂跳的鬆鼠,以及那些吃不盡的幹糧……。
可憐天下父母親。
剛開始,李建民會定期送一些糧食過來,但每次都是到了山腳下放下東西便匆匆離去,再後來送糧食的時間越來越不定期。
直到兩個月後,發生了一件事,再也沒有人敢接近這個山洞,哪怕路過附近也不敢抬頭一瞟。
進入三月,南方變得異常的清冷,連綿的梅雨將小鎮裹得發了黴。
三月半、鬼上岸。
淩晨三點,住在鎮子最邊的王二狗早早起來煮豬菜,煮到一半,摸摸身旁才忘記了睡覺前沒有準備足夠的柴火,便帶著一把鐮刀,朝離家附近山腳堆柴火的小棚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