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路看見大山頂上第一抹火燒雲的時候，老人便上路了，老人要到四十裏外的地方去趕場。又是一個好晴天，天空的火燒雲異常燦爛，老人溝壑縱橫的臉上金光閃爍，枯白的胡須像秋草一樣在他的頜下抖動。老人微微抬起頭，他的眼裏就有了兩朵紅色的火焰，火焰燎過遠方的山梁，山梁一忽兒就熟透了，金燦燦的像一個個烤黃的洋芋；火焰燎過山間的村落，房屋轉眼就老了，荒頹得像一群腐爛的蘑菇；火焰燎過白雲，白雲很快就長大了，一團粉臉羞得紅到耳根······老人背著一個竹製的背籮，那是他出門時不可缺少的物件，老人的影子在晨光中顯得很淡，很臃腫，像一個虛幻的巨人。一條禿尾巴的狗跟在老人的後麵跑著碎步，老人說，回去吧，好好看著門。狗便住了腳，對著遠方悠長的雞鳴汪汪地叫了幾聲。轉過頭就悻悻地跑了。老人佝僂著腰，在麻繩似的山道上漸行漸遠······老人開始翻越前麵的山梁。那是走了一生的道路嗬，每一塊石頭都在向老人微笑，路邊的荊棘也都熱情地伸出手。身後有山風興衝衝地推著搡著，老人走得很快。那些飄來飄去的霧最調皮，一忽兒聚攏，一忽兒消散，它們冷不防就用冰涼潤滑的手摸老人的脖子，摸老人的臉，老人伸手一抓，卻抓不住，一晃眼它們就溜走了。老人不再理睬這些調皮的家夥，隻顧低頭走自己的路。太陽升起來了，霧嵐越爬越高，變成了天上呆頭呆腦的雲，風也倦了，不知躲到了哪個山灣歇息，路上很靜，靜得隻有老人的心跳，靜得隻有沙沙的腳步聲。但是老人不孤獨，老人正在心裏和去世的老伴兒說悄悄話呢。老伴肯定是進了天堂的，要不然怎麼一爬上山頂就會聽見她竊竊的語聲呢？老人邊走邊自言自語，在心裏和老伴兒侃訴著自己的見聞，高興的時候就忍不住撲哧一下笑出聲來。
爬上那座山頂，老人覺得腳下綿軟起來，他的麵前鋪展開一片望不到邊的大草甸，雖然是走過了不知多少遍的路，老人還是被眼前的景色打動了，他不由自主地坐下，望著腳下的大地發起了呆來。高原的天空水洗過似的晶瑩澄澈，像一口碩大無朋的大鍋罩在頂上，天底下是綿綿起伏的線條柔美的山巒，在這些異常靈動的山巒上，在藍天與黃土地之間，皮膚一般覆蓋著絨絨的綠草，草叢中有各種細碎的野花在悄無聲息地開放，絢麗的色彩在一片深綠裏時隱時現。老人能夠嗅到淡淡的清香，清香是泥土的語言，是青草和野花的語言。老人無聲地坐著，和那些花草交換著眼神。老人覺得自己也是草，是一棵會走的草。他從心底裏感歎：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有黑頸鶴瘦長的身影掠過天際，老人看見了遠處山坳裏那一灣湛藍，他知道那是跳礅河水庫。在老人的印象裏，跳礅河水永遠都是沉靜的，像一幅不會舊的畫兒，像凝滯不動的光陰；跳礅河水永遠都是藍色的，藍得讓人心慌意亂，像敲碎的天空，像小孩兒純真無邪的眼睛······老人神情抑鬱起來，他想起了剛十四歲就被人拐走的獨生女兒。女兒還活在人世嗎？她的眼睛還像不像跳礅河水一樣湛藍？老人想，要是女兒也像黑頸鶴有一雙翅膀，能夠在天空自由自在地飛來飛去就好了。老人又想，黑頸鶴為啥老往這大山旮旯裏飛呢，為啥不飛往繁華的大城市？是天空中沒有路嗎？老人的神情更加黯淡了。
上路看見大山頂上第一抹火燒雲的時候，老人便上路了，老人要到四十裏外的地方去趕場。又是一個好晴天，天空的火燒雲異常燦爛，老人溝壑縱橫的臉上金光閃爍，枯白的胡須像秋草一樣在他的頜下抖動。老人微微抬起頭，他的眼裏就有了兩朵紅色的火焰，火焰燎過遠方的山梁，山梁一忽兒就熟透了，金燦燦的像一個個烤黃的洋芋；火焰燎過山間的村落，房屋轉眼就老了，荒頹得像一群腐爛的蘑菇；火焰燎過白雲，白雲很快就長大了，一團粉臉羞得紅到耳根······老人背著一個竹製的背籮，那是他出門時不可缺少的物件，老人的影子在晨光中顯得很淡，很臃腫，像一個虛幻的巨人。一條禿尾巴的狗跟在老人的後麵跑著碎步，老人說，回去吧，好好看著門。狗便住了腳，對著遠方悠長的雞鳴汪汪地叫了幾聲。轉過頭就悻悻地跑了。老人佝僂著腰，在麻繩似的山道上漸行漸遠······老人開始翻越前麵的山梁。那是走了一生的道路嗬，每一塊石頭都在向老人微笑，路邊的荊棘也都熱情地伸出手。身後有山風興衝衝地推著搡著，老人走得很快。那些飄來飄去的霧最調皮，一忽兒聚攏，一忽兒消散，它們冷不防就用冰涼潤滑的手摸老人的脖子，摸老人的臉，老人伸手一抓，卻抓不住，一晃眼它們就溜走了。老人不再理睬這些調皮的家夥，隻顧低頭走自己的路。太陽升起來了，霧嵐越爬越高，變成了天上呆頭呆腦的雲，風也倦了，不知躲到了哪個山灣歇息，路上很靜，靜得隻有老人的心跳，靜得隻有沙沙的腳步聲。但是老人不孤獨，老人正在心裏和去世的老伴兒說悄悄話呢。老伴肯定是進了天堂的，要不然怎麼一爬上山頂就會聽見她竊竊的語聲呢？老人邊走邊自言自語，在心裏和老伴兒侃訴著自己的見聞，高興的時候就忍不住撲哧一下笑出聲來。
爬上那座山頂，老人覺得腳下綿軟起來，他的麵前鋪展開一片望不到邊的大草甸，雖然是走過了不知多少遍的路，老人還是被眼前的景色打動了，他不由自主地坐下，望著腳下的大地發起了呆來。高原的天空水洗過似的晶瑩澄澈，像一口碩大無朋的大鍋罩在頂上，天底下是綿綿起伏的線條柔美的山巒，在這些異常靈動的山巒上，在藍天與黃土地之間，皮膚一般覆蓋著絨絨的綠草，草叢中有各種細碎的野花在悄無聲息地開放，絢麗的色彩在一片深綠裏時隱時現。老人能夠嗅到淡淡的清香，清香是泥土的語言，是青草和野花的語言。老人無聲地坐著，和那些花草交換著眼神。老人覺得自己也是草，是一棵會走的草。他從心底裏感歎：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有黑頸鶴瘦長的身影掠過天際，老人看見了遠處山坳裏那一灣湛藍，他知道那是跳礅河水庫。在老人的印象裏，跳礅河水永遠都是沉靜的，像一幅不會舊的畫兒，像凝滯不動的光陰；跳礅河水永遠都是藍色的，藍得讓人心慌意亂，像敲碎的天空，像小孩兒純真無邪的眼睛······老人神情抑鬱起來，他想起了剛十四歲就被人拐走的獨生女兒。女兒還活在人世嗎？她的眼睛還像不像跳礅河水一樣湛藍？老人想，要是女兒也像黑頸鶴有一雙翅膀，能夠在天空自由自在地飛來飛去就好了。老人又想，黑頸鶴為啥老往這大山旮旯裏飛呢，為啥不飛往繁華的大城市？是天空中沒有路嗎？老人的神情更加黯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