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著淺藍的鼻子,綠色的麵頰,腮上大片的胭脂,變成了紫色。內中一個年紀頂輕的,不過十三四歲模樣,瘦小身材,西裝打扮,穿了一件青蓮色薄呢短外套,係著大紅細褶綢裙,凍得直抖。因為抖,她的笑容不住的搖漾著,像水中的倒影,牙齒忒楞楞打在下唇上,把嘴唇都咬破了。一個醉醺醺的英國水手從後麵走過來拍了她的肩膀一下,她扭過頭去向他飛了一個媚眼——倒是一雙水盈盈的吊梢眼,眼角直插到鬢發裏去,可惜她的耳朵上生著鮮紅的凍瘡。她把兩隻手合抱著那水兵的臂膀,頭倚在他身上;兩人並排走不了幾步,又來了一個水兵,兩個人都是又高又大,夾持著她。她的頭隻齊他們的肘彎。

後麵又擁來一大幫水兵,都喝醉了,四麵八方地亂擲花炮,瞥見了薇龍,不約而同地把她做了目的物,那花炮像流星趕月似的飛過來。薇龍嚇得撒腿便跑,喬琪認準了他們的汽車,把她一拉拉到車前,推了進去,兩人開了車,就離開了灣仔。喬琪笑道:“那些醉泥鰍,把你當做什麼人了?”薇龍道:“本來嗎,我跟她們有什麼分別?”喬琪一隻手管住輪盤,一隻手掩住她的嘴道:“你再胡說——”薇龍笑著告饒道:“好了好了!我承認我說錯了話。怎麼沒有分別呢?她們是不得已,我是自願的!”

車過了灣仔,花炮啪啦啪啦炸裂的爆響漸漸低下去了,街頭的紅綠燈,一個趕一個,在車前的玻璃裏一溜就黯然滅去。汽車駛入一帶黑沉沉的街衢。喬琪沒有朝她看,就看也看不見,可是他知道她一定是哭了。他把自由的那隻手摸出香煙夾子和打火機來,煙卷兒銜在嘴裏,點上火。火光一亮,在那凜冽的寒夜裏,他的嘴上仿佛開了一朵橙紅色的花,花立時謝了,又是寒冷與黑暗……◎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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