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起了地上的錦囊,小心的吹走附著其上的灰土,顫顫得踹進了自己的心口。
飛雪……寒飛雪……
他輕輕咳嗽了兩聲,眼裏現出了點滴暖意。
對這個女兒,他曾經愛過,愛到她要什麼他就給什麼,時時刻刻都在注意她的表情,生怕自己哪裏不對惹她不快。
他也曾經很過,恨到在生死線上掙紮的時候,僅僅隻憑借著要找她報仇的念想,硬是扛了過來。
自己獻出去的一片真心,被人踐踏的痛苦,比死還難受。
他日夜的想著要報仇,日夜的念著寒飛雪的名字,可是當他看到別人家的孩子牽著父母的衣角笑逐顏開的模樣,又不自覺的總想起那個冰晶化成的女子,柔和的喊他爹的樣子。
爹……
這個字眼,每一次響起,都令他的心刺痛一下。
他為這痛苦,簡直要發了瘋,收留他的和尚告訴他,解鈴還須係鈴人,結在什麼地方結的,就得在什麼地方解。
他天天聽著和尚念經,撞鍾,因因果果的道理,夾著寒飛雪對他說的每一句話,竟也想通了。
他沒有人愛,是因為他沒有愛過人。
他沒有兒女疼,是因為他沒有疼過兒女。
他沒有朋友知心,是因為他沒有知心過朋友。
果,都是自己的因種出來的,怨不得別人。
他落發為僧,在這裏念經度日,偶爾想起昔日的輝煌,就會提筆畫上幾分色彩。
但畫,永遠都是畫,觸摸上去,隻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
燈下,柴玉關拆開了錦囊,裏麵是一小把種子,帶著海的味道,桃花的清香。
他吹熄了燈,對著牆壁盤坐,夢到了一樹樹的桃花,花下那個依然年輕美麗的女孩,微笑著,向他甜甜的喊了一聲:“爹。”
第二天,他坐到了沈浪曾觀望壁畫的山坡上,撥弄著念珠,從天亮等到天黑。半夜狼群哀鳴,叫聲回蕩於整個沙漠,藍綠色的眼圍著他所在的土坡打轉,風中盡是狼身上的腥味。
他從佛多年,雙手早已不染血腥,呼一聲佛號,自我催眠的理解是劫數已到,也沒作什麼掙紮。
也許是伺候佛祖久了,佛祖就會格外照顧。狼群還沒有圍上來,沈浪便來了。
“我今日本打算回去的,若不是臨走時想起來瞧你一眼,今日你被狼吞了都沒人知道。”沈浪提了一壺酒,遞給他。
他搖搖頭,如避蛇蠍。
沈浪好笑,自己喝了起來,說道:“真想不到,你居然真的出家當了和尚。”
柴玉關沒回答,卻問道:“我殺了你爹,你當真就一點也不恨我嗎?”
沈浪笑道:“恨你有什麼用,人死了,就是死了,成了一包黃土,我做什麼都沒用。與其記著仇記著恨來折磨自己,還不如幹點能讓先人泉下欣慰的事情來。對得起自己,也對得起我爹。”
柴玉關道:“那她呢?”
沈浪笑道:“她麼……我不知道。不過我若是她,估計是走得遠遠的,永遠也不會讓你知道我在哪,也永遠也不會讓別人知道,我有你這麼一個爹。”
柴玉關看了他一眼,攆著佛珠,嗬嗬的笑了。
是啊,他樹敵萬千,一般人避之猶恐不及,又怎能像她那樣留下來,靜靜的等著,隻為救他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