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淩雲的雁,在那無法觸及的高空,隨意的翱翔,俯視蒼生。

記不清是多久之前,好像我也曾像他這麼隨性過,那時年紀尚幼,不通人情世故,自以為自己什麼都看得清楚,卻不過是個涉世未深的任性丫頭。

自己一時之快,釀成生生世世的苦果。

自由?

隨性?

或許那個膽大妄為的年代,早已被我揮霍掉了。

“姑娘,請恕在下冒昧的問一句,今日在王家,可是遇到了什麼麻煩?”琴音漸平時,沈浪輕輕的發問,聲音柔和,到與我這琴聲相輔相成,渾然一體。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見他目光溫潤,若水一般,光華可鑒,想來是真心想要為我排憂解難。

雙手壓上琴弦,撫平了回蕩於屋內的餘音,我低頭歎道:“多謝公子關心,飛雪無礙,隻是有件心事未了。”

“什麼心事?不知方不方便說與在下聽聽,或許能幫上你一二。”他繼續柔和的勸慰,聲音軟的哄孩子一般。

我順著他的話,說道:“其實,也沒什麼,不過是身世有變,一時有些接受不了。”

沈浪沒有接話茬,隻是安靜的聽著,目光仍然柔和如水,眼底的憐憫卻多過了好奇。

我繼續道:“從飛雪能記事起,就一直呆在這憶盈樓,可說,這裏就是我的家。常四娘告訴我,說我是她在門口撿來的,那天漫天飛雪,便是我的名字。可今日方才知道,這一切,皆是一個謊言,我竟是被人賣來的,而賣我的人,或許,正是我的父親。”

沈浪皺眉道:“這件事情,是王家的人告訴你的?”

我點點頭,自懷中摸出那張賣身契,說道:“王公子或許也是出於好心,將這賣身契從常四娘那裏要了來,還給了我。我不知道這到底算好事還是壞事,隻想知道我的父母到底與我有多大的愁怨,才會將我賣進這青樓,萬劫不複。”

沈浪道:“姑娘也別想的太多,說不定內有隱情,你父母或許有什麼難言之隱。”

我搖搖頭,說道:“即便是有什麼原因,非賣不可,卻為何是青樓?我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沈浪略一沉默,站起身,來到我身邊,問道:“你這契約,可否借為一觀?”

我依言將契約遞給了他,見他仔仔細細盯著那幾行字看了一遍又一遍,而後一本正經的說道:“依我看,這個孟輝並不像是姑娘的血係之親。”

他將契約遞還給我,說道:“以常四娘的精明,定然不會惹麻煩上身,這一個月來我也見過你們憶盈樓進人,無一不是查明身世,無牽無掛,方可進門。姑娘姓寒,而此人姓孟,這是其一。此事乃是這個孟輝瞞著姑娘的母親而為,這是其二。常四娘有意隱瞞姑娘身世,這是其三。據我的猜測,或許,姑娘的母親,大有來頭也說不定。”

我苦笑一聲,說道:“猜測僅僅隻是猜測。過了這麼多年,我甚至都不敢斷定她還安然的活在世上。若賣我非她所願,這麼多年,為何不見她來尋我?”

沈浪道:“姑娘若有疑慮,為何不直接去問問常四娘?你既已不再算是憶盈樓的人,她當然也沒道理再隱瞞下去了。”

我搖搖頭,說道:“這紙張在我手中,四娘或許並不知道,當下,她還當我是憶盈樓的人,我也還當自己是她的搖錢樹。憶盈樓雖是風雅之地,對我來說,卻是個安全的好所在,離了這裏我無依無靠,又該要如何生活?”

沈浪輕歎了一聲,說道:“話雖如此,這憶盈樓卻也不是久留之地。不如,我去幫你查一查當年之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