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後記(1 / 1)

我們一家四口全體出動,險中求勝,大敗德佩雷格的故事,傳為公司裏的一時佳話,並不斷由老員工添油加醋地告訴新員工,百說不厭,漸漸成為傳奇。

琳娜從那以後成了我們全家的朋友,當她知道一切都緣於拂廊的主意時,感激涕零,親手做了兩個陶罐送給拂廊搗藥,並自稱是搗藥童子。

拂廊笑:“我自己還是學徒呢,怎麼收你這個弟子?”

琳娜說:“沒關係,我聽你背藥名就跟做詩似的,挺好聽,我願意認你做師父就是了。”

至於那批20萬件的過期化妝品,到底由於琳娜的親自出麵幹涉而在海關被扣,阿芒雞飛蛋打,在董事會的身份大為動搖。而琳娜離婚後,分得“天香”公司的12%股份,升任董事,仍兼中國大陸“天香”公司總經理,並在短短一年間又分別在大連和廣州開了兩家分公司。

而我,可以說是順理成章地升了副總經理,這在所有員工都是意料中的事。就職宴上,大家喝得很醉,胖子都激動得哭了。

宴後,我們又開了一次大型舞會,探戈舞曲響起的時候,我走過去邀請琳娜,卻意外地被她拒絕。她說,要讓我欠她一輩子。

簡清的遺孀陳姑娘現在被我安排到公司做了辦公室文員,給方晴打下手處理些簡單的案頭工作,但是千叮萬囑一定要瞞著拂廊。

最好最出乎意料的消息要屬丹青和赫爽。

赫爽憑借著他的博士學位和雄厚資金,悄悄辦妥一切手續,半年後真地去了巴黎,並在我大嫂賀廣陵的幫助下重新開了“海市蜃樓”。

大嫂且建議,將茶館辦成畫廊形式,專門展出丹青的畫作,有時遇上真正喜歡的顧客也會考慮出售。大嫂在巴黎交際圈裏認識的人很多,有時便也借“海市蜃樓”舉辦沙龍,既賣茶水也賣畫,竟很快為赫爽和丹青闖出一點小名氣來。

赫爽原本不擅經營,有妻姐相助,喜出望外,對大嫂倚若長城,一切事務均交給大嫂處理,自己索性做個甩手掌櫃,專心研究如何同丹青吃喝玩樂,做一對海市蜃樓的神仙眷侶。

赫老太爺被釜底抽薪,起初十分暴怒,但後來接到兒子來信,說已經在巴黎又開了一家“海市蜃樓茶畫廊”,覺得兒子不但子承父業,且發揚光大賺外國人的洋錢,倒也光宗耀祖,於是又高興起來,逢人便說兒子娶了個畫家媳婦,到巴黎賺大錢去了。

上個月,丹青與終於合力完成了那樽許願良久的“金蘭盟紀念陶花瓶”,拍了好多照片寄回蘇州。

琳娜因此十分感慨,說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對大概就是丹青與赫爽了。

我卻不這麼想,我覺得我同拂廊盡管彼此各有故事,但唯其如此,反而可以做到最深最切的寬容與理解,更有十足的把握白頭偕老。

愛隻是情人間的遊戲,親才是婚姻的真諦吧?

因為工作實在太忙,也是為了避嫌,我與琳娜現在私自見麵的機會很少。她大多時候都在大連和廣州兩地連軸轉,日進鬥金,名利雙收。回蘇州時,還是常到我家來坐,但隻是為見拂廊,兩個人躲在藥房裏一講便是半晌,嘀嘀咕咕,親親熱熱,對我卻隻是淡然,中間那許多恩怨癡纏好像全沒發生過。

有時候我丈母娘來家做客,三個女人一台戲,就更加熱鬧。老嶽母本來就是有點崇洋媚外脾氣的,對琳娜十分和氣,知道她喜歡聽古,搜腸刮肚地講些閶門舊話給她聽。

多半是在下午,那專門買來熬藥用的小炭爐咕咕嚕嚕地響著,幽藍的火苗靜靜地躥動,嶽母深一針淺一針地繡著花樣,拂廊有一下沒一下地打著扇子,而琳娜高一聲低一聲地驚叫讚歎,一切都像一幅畫,讓我忍不住想起丹青來,想起“海市蜃樓裏”“金蘭盟”捏陶做茶的舊事,時移世易,其實也不過是一兩年的事兒,感覺上倒好像隔了半輩子似的,迷離如夢,想不真切。

那日聽著她們談笑,我獨自在隔壁整理書櫃,忽地一本精裝硬殼書落下來,撿起,發現是陸文夫先生的《老蘇州》。翻開來,裏麵夾著一張字條:嘉塔琳娜、地址、電話……

往事忽然撲麵而來,挾著香燭的氣息,西園寺,千年老黿,老和尚的簽,還有那支《酒醉的探戈》……

原來那一切一切都是切實發生過的,眼淚,微笑,還有種種的感動,都是真實有過的。

可是,我終於沒有勇氣問琳娜,她,找到她的探戈舞伴了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