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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琴師同人之琴思

作者:天堂在左

☆、第一章

崇文二十六年十一月,泉州一戶小宅院裏的後門打開,一個長相俊美的中年的男子從裏麵出來,早早就等在那裏的小童緊忙從馬車下來,“釋先生。”

中年人對他點了點頭,“昨夜舊疾犯了,今兒比往常要晚,累你久等。”

“哪裏當的先生這話?”小童誠惶誠恐地說道,他彎身放好杌凳,“先生請。”

“多謝。”中年人先把背著的琴放到了馬車裏,自己才在小童的幫助下攀了上去,等到安穩地坐好,他雙腿的關節已經酸疼不已。

“先生坐好了?”

“好了。”

馬車搖搖晃晃地向前行去,馬蹄踏在石板上發出“嗒嗒嗒”的聲響,清晨冰涼的空氣伴隨著風吹入車內。

釋琦撩開簾子,看到外麵還溼潤的街道和行止匆匆的販夫走卒,思緒漸漸飄遠了。

這種平凡的他過了近二十年了,如今想起那在帝都的日子,真是猶如夢境。

“先生,到了。”不知什麼時候馬車已經停下,小童撩開車簾喚道。

釋琦驚醒,這才發現自己到了學生的家裏了,他隨著小童從角門進去,由一名仆婦領著往裏走,一路不敢抬頭,最後到達一處幽靜的庭院裏,這時已可聽到正北廂房①中傳來斷斷續續的琴聲。

(①在舊時的四合院裏,北房是正房住主人,並且不是正北,主人的臥室在正北偏東的位置,正北是主人的起居室,也就是客廳的意思。)

仆婦隻帶著釋琦走到廂房外,通報一聲便離開了,接下來自然另外有人領他進去。

釋琦教的這位學生是謝知州家的孫女,作為一名大家閨秀,琴棋書畫,德容言功一樣不可缺少。所以在琴道上頗負盛名的釋琦便被謝知州請了來專門教導謝千金琴這一項。

一個時辰的教學很快過去,指點了謝千金一番後,釋琦就要辭去,不料前院來了小廝,說知州大人得了好茶,知道他也在,便命人來請。

釋琦再三相辭,最後拗不過,才跟著小廝去了。

到了書房,和知州品嚐了一回茶,又讚歎幾句,外麵有人通報戴先生求見,釋琦才帶著半斤茶葉辭了出來。

回到自己家中,想起那個戴先生,又聯想到近來市井中的流言,釋琦便忍不住皺眉。

今上身體每況愈下,連今年的泰山祭祀都是讓皇五子代為主持,連這離帝都甚遠的地方都能知道這些事情,可以想見帝都又是什麼狀況了,隻怕帝都現在的境況就如同一條緊繃的弦,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斷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權利交替之際,那個作為天子近侍的人,又該如何自處呢?還有那位寬和的君王......

這樣一重一重想下來,釋琦便覺得頭疼了,他重重地歎息,疲倦地在圈椅裏坐下,才一抬頭,就看見了掛在牆上,用琴套包裹著的琴。

釋琦望著那把琴,沉寂的心湧動起濃濃的哀傷,他過去取下那把琴,放到案上解開,動作小心翼翼極盡眷戀,等到那琴重現於日光中,釋琦終於忍不住落下淚來。

二十年了,他守著這把琴一日一日老去,想著念著那個人,卻不知送他這把琴的人現今如何。

雙手按上弦便自己撥弄起來,琴聲流暢,帶著深深的思慕就像在對愛人訴說著自己的思念,隻是連這曲,都是未完的......

日光西斜,蹲守在田壟上監守人對仍然在拔草的呼道:“全部過來!”

穿著赭色單衣的青年們紛紛停下動作,放下用具聚集過來,由頭兒對著名簿點了數,重新上鐐銬,又被押回了牢房。

或許還得感謝今上仁慈,對犯事較輕的犯人采取的是“仁政”,牢房裏的飯菜不至於讓人難以下咽,平時也不至於衣不蔽體,每日隻需下田耕種,並不用遭受鞭笞刑訊之苦。

釋琦倚著牆麵長長籲氣,望著小窗外染上紅色的雲怔怔,又是一天過去了......

“吃飯了。”兩個獄卒提著三個木桶來到牢門前,一個桶裏裝著白飯,一個裝著菜,剩下一個放著碗,一個牢房裏有三個人,依次上去取,釋琦最後才過去,他看了一眼獄卒,愣住了。

“謝大哥呢?”看到他們要走了,釋琦忍不住問,他們這一片牢房關的都不是重犯,和獄卒間多有相交,釋琦口中的謝大哥就是原來給他們送飯的,可以說釋琦才進來沒多久謝獄卒就來了,兩人關係還不差。

其中一個獄卒見是釋琦,知道謝正和他關係不賴,於是就說:“他被調走了。”

“......還回來麼?”

“不了,他升職,不犯錯是不會回來。”

前些日子趙老漢和劉大哥也走了,他在這裏待了幾年,熟悉些的都逐個離開,如今,也隻剩他一人了。

釋琦黯然,轉身回去坐到牆角,良久都沒有動靜。

兩個獄卒繼續往裏送飯,新來的是個小夥子,正是好奇多問的年紀,纏著老獄卒和他說些舊事,話題漸漸就轉到了釋琦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