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櫟略作沉思，就明白過來：“郡令該不會是讓那些被錦廷尉征用的百姓，到裏頭去幫忙查探吧？”
崔巍笑了：“聰明！沒錯，他們不讓我進去，但每天都要抓些人，往裏頭送米送肉送菜的，還有去做些雜役活，所以我昨晚就找郡城西門的張屠夫，讓他幫我留意下蘇邑長的情況。今天早上他進去，就給我留意到了。”
“崔郡令高明，錦廷尉估計不會想到這點。”林櫟笑著說道。
崔巍道：“也許，他們接下來會想到這點，但肯定不會這麼快就想到，而且我故意到營門口去守著要進去，他們注意力隻會在我身上，而不會想到那些雜役裏，居然藏著我的耳目。”
“那接下來，郡令準備怎麼樣？”林櫟憂心忡忡地問道。
崔巍默然片刻，道：“我已經把這事兒，以秘密的方式，傳給了州長了。我相信州長一定會出麵幫我們解決這個問題。”
頓了頓，崔巍又道：“錦廷尉代表著朝廷的意思，他們在四湖郡裏，可以說有無上的權力，我一個個小小的郡令，品級太低了，無力和他們對抗。但州長要來管的話，就容易多了。”
“為什麼容易多了？”林櫟好奇地問道。
崔巍道：“因為按照我們大漢國的官品，州長是一品大員，封疆大吏，品階比鐵馳山還高一品，麵對鐵馳山，他更有話語權。而且，州長統管整個九鼎州的軍力，這裏是他的地盤，鐵馳山就算氣焰再囂張，也不能不顧及州長的感受。”
林櫟若有所思點點頭：“也就是說，州長真要管的話，還是救得出蘇伯伯的？”
“沒錯，絕對救得出來的。所以，我們現在隻能等，等州長高屋建瓴，從上頭解決這個事。”
崔巍默然片刻，又道：“鐵馳山之所以不敢過分動作，隻抓蘇兄一人，恐怕也是不想把動靜鬧大，把州長逼急了。不然，他完全可以把我也一並兒抓起來的。”
林櫟道：“他抓蘇伯伯，不都是要對付州長，找州長的麻煩嗎？還有什麼不敢的？”
崔巍搖搖頭，笑道：“林櫟，你挺聰明，不過官場的複雜，比你想象的還多。鐵馳山是個深謀遠慮的人，他非常清楚，在九鼎州地界裏，如果鬧出的動靜過大，說不定就會把州長給逼反了，那他也無法向朝廷交差。”
“所以，他現在的策略很明顯，就是想先打開個缺口，從蘇兄那裏找到突破點，然後再來對付，再是其他各郡郡令。隻要一個個郡拿下，等於把州長變成光杆司令。這樣，到時候州長不得不妥協，像壟外州的州長那樣，為求不死，接受撤換，回家當個安穩的富家翁。”
崔巍搖搖頭：“這種溫水煮青蛙的方法，雖然過程很長，但卻可以以最小的代價，收獲最大的勝利。”
林櫟道：“話是如此，但我總覺得沒那麼容易。畢竟九鼎州有那麼多郡、邑。”
“萬事開頭難，但隻要我和蘇兄沒有頂住，接下來鐵馳山就能夠勢如破竹解決其他郡令了。因為，人都有觀望之心的。其他郡令現在看起來，還是堅定地站在州長這邊，但要是看到別人向朝廷投誠，多數人是坐不住的。”
林櫟恍然大悟：“也就是說，州長要想自保，一定會保住郡令和蘇伯伯的？”
崔巍笑道：“沒錯，否則的話，千裏長堤要是被攻破一個口子，整個長堤都將潰爛，洪水將淹沒堤後的所有人。”
林櫟心頭略安，但馬上又想起一個讓人不舒服的問題來：“但是——如果州長不來救的話，怎麼辦？”
崔巍怔了怔，旋即笑了：“不會的，不會有這種情況。”
他雖然說得肯定，但林櫟卻看得出來，他眼裏閃過一絲慌亂，內心其實沒有嘴上說的那麼堅定。
“要是真的出現那種情況？比如州長想到了自保的方法，決定來個丟車保帥，那我們怎麼辦？”林櫟繼續追問道。
這是個沉重的問題，但同時也是個必須考慮的問題。麵對事情，林櫟喜歡往最好的方向去想，但前提是要做最壞的打算。
“我們……我們……我們真沒辦法。”好會兒，崔巍才黯然道。但他馬上又搖搖頭，道：“不過，這種事不會發生的。”
“為什麼？”林櫟好奇地問道。
崔巍遲疑了片刻，才道：“因為，因為我跟你蘇伯伯，對州長來說，比他的任何部下都來得重要。”
“為什麼？你們是他的心腹？”林櫟好奇地問道。
崔巍想了想，道：“如果要用心腹這個詞的話，也是可以。當然，也不是心腹那麼簡單的。”
他含糊其辭，聽得林櫟心頭一動，敏銳地感覺到，蘇慕和崔巍二人，與州長之間的關係絕非簡單，甚至可以說，似乎還頗有秘密。
隻是這秘密是什麼，林櫟現在可是絲毫頭緒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