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震動,屏幕跳出一個沒有備注的號碼,把林夭從桌麵震醒來,輕微的動靜讓已經黑屏的筆記本電腦重新亮起。
電腦屏幕的對話框裏,對方回複:嗯,現在可以了,尾款給你轉了。
林夭仰頭靠向椅背,神遊一分鍾之後,手機震動停止,她這才徹底醒來,指尖在鍵盤上敲:謝謝。
對方是她客戶,約拍單人照,昨晚交片子,發過去之後對方不太滿意。
問她為什麼臉型沒P好、皮膚和唇紋沒磨平、黑眼圈沒祛掉、腿也不夠長。
總之,對方要的是一個精致到完美無瑕的麵孔以及身材。
林夭拍照崇尚自然而充滿故事感的美,是清晨倚在船頭吹海風的憔悴美人,也是黃昏榕樹下打傘的清寡女子,唯獨不能是網紅打卡照。
她昨晚跟對方爭論了半個時,捍衛自己的風格,最終敗在對方一句“我是給錢的”上。
審美有高低,錢卻是無辜的——林夭很缺錢。
於是她熬夜給對方P圖,早上五點多給對方發去完成照,已經忘記怎麼睡著。
她抬手看腕表。
現在時間是八點半,江嘉屹約了她十點補課。
林夭洗漱完出來後隨手合上電腦屏幕,手機在此時再次震動,她隨意點接通打開擴音器,一邊去找衣服。
她指尖翻了翻,挑出一件淺灰色寬大高領毛衣,不厚不薄,套在身上顯單薄,簡單線條勾勒她身段,略顯清冷。
屋外十五度,冷,但凍不死使她更愛美。
“林夭……”
電話裏終於傳來動靜,是有些憔悴沙啞的男聲。
林夭勾頭發的手一頓,側頭去看手機屏幕。
嗬,又一個新電話號碼。
她回過頭挑了雙短靴穿上,露出纖細的腿,漫不經心道:“掛了。”
手機對麵的人錯愕:“林夭,冷戰半年了,你還沒發完脾氣?”
林夭抬眼看鏡子裏的自己,她喜歡這種略微的憔悴感,不打算化妝,她欣賞夠後糾正他:“我們是分手半年。”
“我沒同意。”
她隨意笑了聲:“周開祈,你見過哪家的情侶冷戰半年的?”
對方不甘心也不情願:“我都跟你低頭了,你的時間屬於任何人,唯獨不屬於我,你從沒考慮過我的感受。”
林夭很真誠:“辛苦你了,拉黑了。”
她掛掉電話,順手把號碼丟進黑名單,裏麵一連串躺了十幾個號碼,全部屬於他一個人,都是最近兩三打來求複合的。
這半年對方跟死了一樣,一個死了半年的人突然詐屍,要麼找不到新歡,要麼新歡比不上她。
林夭挎上包,離開宿舍。
屋外的世界意料之中的冷,風吹得人皮膚幹燥,林夭下了出租車,站在江家別墅門前。
這片別墅區建在半山腰之中,與山體融為一體,山水之間驚鴻一瞥,恰到好處。
江家門前就有一顆巨大的、三人合抱的大榕樹,樹蜿蜒而上,把大半個別墅遮遮掩掩在樹蔭之下。
林夭就歪斜靠著樹幹,雙腿前後交疊,指間點了一支煙,平靜地凝視著江家深紅色的厚重木門。
她為什麼要來?
因為錢。
就這樣吧。
林夭呼出煙霧,爾後滅了煙,終於摁響門鈴。
很快,門開了,來開門的是一個麵容古板嚴肅的中年女人,頭發一絲不苟,唇線利落,眼尾的皺紋深而長。
看見林夭時,皺紋更深了:“林姐?”
她刻板的麵容上出現了驚訝的神情,很罕見,她從來是個合格的、沒有多餘表情的專業管家。
“我來給江嘉屹補課。”林夭被陳管家迎進門,似有若無的溫度稍微驅散了寒冷。
聞言,陳管家麵容更怪異,良好的素養讓她勉強維持了客氣的笑:“少爺在二樓書房。”
這個別墅很特別,中世紀歐洲風格,巨大的地毯,複古的擺設,旋轉的木梯,但最奇怪的地方是這個別墅內很陰暗。
大白落地的窗簾拉得緊緊,半絲光透不進來,隻三三兩兩亮著昏黃暗淡的燈,偶爾照亮一兩幅牆上掛著的、模樣詭異的畫,而且取暖居然燒壁爐。
林夭曾經和江意禾過,這屋子很適合鬧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