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1 / 2)

魅生

正文 第一章

美國,拉斯維加斯,夜。

夜色很深,深濃的像化不開的墨跡,飄飄搖搖地鋪灑於燈紅酒綠的“金銀島”最頂層。

一個高挺偉岸的男人站在寒風瑟瑟的天台上,俯瞰著腳下的這座城市,他纖長靈巧的右手不停地*著手中精致的老式打火機。

在這座夜夜笙歌的罪惡之城裏,難得有片刻的安寧,他在心中默默歎息著,不知何時嘴角已叼了根煙。煙霧隨著他的吞吐而一圈圈地散開、消匿、沉寂,一如他年輕時的夢想。

驀地,幾個美國男人的怒喝聲打破了這短暫的寂靜:“小婊子,上空秀都不會!你會做什麼?給我滾!別再讓我看到你!”

那幾個男人圍著一個衣著*的纖弱女孩,又踹又罵,恍若修羅在世。而那女孩則死命地拽住其中一個男人的大腿,用生澀的英語哀求道:“求求你們別趕我走!我需要錢!我需要錢!”

一時間,哭喊和喝罵聲交織成一個巨大而混沌的網,叫囂在這個惱人的夜裏。

“嘭——”

銳利的槍聲劃破了淒厲的夜色,高台上的窺視者也不禁皺起了眉頭,吐出的煙圈變得蒼白瘦弱、意興蕭索。

樓下的那個男人收起對空鳴響的手槍,又對準女孩粉嫩的額頭,啐罵道:“沒錢就去死啊!你記住,有錢你是王,沒錢就是奴,當不了奴就去死。在拉斯維加斯,這是唯一的生存之道。”

女孩原本姣好的麵龐瞬間煞白如紙,駭得一動不動,睜大空洞的雙眼驚恐地望向那個執槍的男人。

片刻後,那個執槍的男人收回手中的凶器,又憤恨地跺了她兩腳,便領著身邊的幾個小弟走進“金銀島”中。

女孩被踹到一旁修整得十分優美的花叢中,胃裏一陣痙攣。她痛苦的捂著自己的*,雙眼直勾勾地盯著眼前這座摩天大廈——金銀島。

金銀島,是拉斯維加斯最大的賭場酒店,是這世上所有賭徒的天堂兼地獄,也是她畢生的噩夢所在。

她叫蘇瑾,來自中國福建的一個小山村,村裏麵常常有人將自己家的孩子偷渡到海外打工賺錢,她便是這其中的一員。她一直都很清楚,在那個生養了她十五年的小山村裏有著嚴重的“重男輕女”的風俗,而她卻是一個女孩,更要命的是,她有兩個弟弟。她剛滿十五歲,家境貧寒的父母就東拚西湊地借了十萬塊錢把她送上偷渡到美國的黑船上,臨走前囑咐她:“好好在外麵賺錢。你打十年工,你兩個弟弟就能湊夠娶媳婦的錢,你也好為你自己置一份嫁妝啊!”

蘇瑾無從反駁,因為這是事實,和她一起來到美國的那些孩子,十有*都懷抱著跟她同樣的目的。

然而,蘇瑾從來沒有抱怨過生活,哪怕自己身兼三份工、每天隻能睡四個小時,她也總是樂觀對同伴說:“再有九年,我就能湊夠錢,就可以回家嫁人啦!”

直到有一天,蘇瑾在工作的飯店裏暈倒,被老板送到醫院後,醫生一臉嚴肅地說,她因勞累過度,得了乙肝。有了這個可怕的病例,再沒有人願意雇傭她,她瞬間跌落進更深的地獄。她也想治病,可是在美國住院費用實在太高,她根本負擔不起。況且,她的所有證件都是假的,一旦被發現,就會被遣送回國。她不能,絕不能就這樣回去,她無法麵對雙親和兩個弟弟失望的目光。

然而命運似乎很喜歡跟她開玩笑。有一次,蘇瑾去郵局給家裏寄錢,卻在半路上遭遇了劫匪,辛辛苦苦存了幾個月的積蓄頃刻間一掃而空。她幾乎就要絕望了,曾經和她一起打工的張紅對她說:“不如去賭一把吧,去拉斯維加斯,最後一搏。也許這次,幸運會光顧你。”

剛巧蘇瑾住的城市與拉斯維加斯毗鄰,她便鬼使神差地為了這個莫須有的“幸運”,再一次將自己推入更加暗無天日的深淵。事實證明,她是絕對不幸的。她輸光了所有的錢,連一日三餐都難以保障,她哀求金銀島的經理給她一份工作。結果他們竟然讓她去當跳“上空秀”的舞娘,所謂上空秀,就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赤摞著上身跳豔舞。她才十六歲,還沒有嫁人,她怎能做出這種淫穢的事!

可為了錢,她還是戰戰兢兢地踏上了那個光怪陸離的舞台。

冰冷及頂的鋼管,妖冶到接近赤摞的裙衫,男人們輕蔑淫惘的嘴臉,玉體上摸索探尋的手指,以及深深紮進心底的罪惡的羞恥感,這一切的一切,最終逼得她退盔棄甲,落荒而逃。

也因此,她被無情地丟出了金銀島,丟出了天堂,也丟出了地獄。

可是在人間,也已經沒有她可以存活的地方了!

蘇瑾拉緊自己*的衣衫,目光清冷,腦海中不停地回蕩著剛來拉斯維加斯時那個經理說的話:“每年都有300多個人在拉斯維加斯選擇自殺,知道為什麼嗎?因為拉斯維加斯是這世上最鐵麵無私的法官,失敗的人就隻能被命運判處死刑!”

失敗的人,她也算是一個失敗的人吧?她已經一無所有,她已經被這座城市判處了死刑,她即將成為那三百多個人中的一員。

可是她不甘心,她才十六歲,她還沒有過過好日子!她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