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永登縣城,敵人把我們關了20多天,每天強迫我們修碉堡,我們不是裝病,就是磨洋工。敵人拿我們沒辦法,隻好把我們送往蘭州集中營。在這之前,我們早就知道了西安事變的消息,時時刻刻渴望著聽到黨的聲音。
這一天終於來到了!5月的一天上午,敵人把我們集中在蘭州飛機場,十分不情願地說:“共產黨的代表要來看看你們。”大約11點多鍾,中央代表來了,他站到我們麵前。他很激動地說:“西路軍的同誌們,你們吃苦了,你們在戰鬥中很勇敢。”這是半年多來,第一次聽到黨內同誌的聲音,我們心情激動,熱淚盈眶,刹那間,隊伍裏響起了一片抽泣聲。我的淚水流進了嘴裏,是苦的,也是甜的。
“同誌們!西安事變後,我們同國民黨建立了統一戰線。黨中央想念著你們,派我先來看望同誌們。我們黨正在和國民黨交涉,想辦法營救你們。你們以後還要參加抗日戰爭,做好多的工作,要多保重。”黨還惦記著我們!一個多月來孤獨、苦悶的心情一掃而光,我們像是流落外鄉的孤兒,聽到了媽媽的聲音,真是悲喜交加。
黨中央派代表視察蘭州紅軍俘虜營,引起了敵人的恐慌,他們匆忙挑選出一批紅軍傷病員,說是送回老家,其實是準備送往南方,編入他們的軍隊。我打定主意,在路上尋找機會逃出去。
6月初,我隨著傷病員隊伍,拖著虛弱的身體,離開了蘭州,在馬匪兵押送下,沿著西蘭公路向陝西走去。一路上,饑餓折磨著我們。有一天,一個押送我們的軍官說:“你們餓了吧?前麵是通渭縣,你們找吃的去,搶了就跑,有人問,就說你們是紅軍俘虜,他們也沒辦法。”“不要臉的東西!”我狠狠地低聲罵了一句。這些家夥貪汙了我們的生活費,還想破壞紅軍的聲譽,我們暗暗串聯起來,遵守紅軍的紀律,餓死也不拿群眾的東西,不給紅軍丟臉。
6月中旬,我們到了陝西境內,遇上了西北軍的一支騎兵部隊。我悄悄地問了一聲:“這裏有沒有紅軍?”其中一個回答:“在北邊,不遠。”我打定主意,找機會逃出去。正巧,一個馬匪軍官押著我們上山砍柴。到了山腳下,我仔細地觀察了地形,便往東邊走去,先藏在一塊大石頭後麵,然後悄悄地爬上山頭。
敵人發現我,幹吼著要我下來。“望山跑死馬”,這時敵人對我也沒辦法。我高聲叫著:“再見,老子找紅軍去了!”說完便向北跑去。我逃出以後,在山上一位老鄉家裏藏了一夜,打聽到繞過淳化往北,就是紅軍的天下。第二天天剛亮,我告別老鄉,翻山越嶺,直朝北走。
6月20日下午,我終於找到了紅軍。一軍團的一位管理員給我買了五個燒餅,把我領到軍團司令部,報告了聶榮臻政委。聶政委立即接見我,緊緊地握住我的手說:“同誌,你吃苦了,我們歡迎你!”我告訴聶政委,還有不少西路軍的同誌沒有逃出來。聶政委沉吟了一會兒說:“我們忘不了他們,一定要想辦法營救的……”這時,我像失散多年的孩子找到了母親,痛痛快快地哭了。
由沈治英、李全明整理,原載1982年11月21日《解放軍報》。王儒雲同誌,原在西路軍紅三十軍八十八師任衛生員,1936年10月參加西征。西路軍失敗後被俘,輾轉返回陝甘寧根據地,此後參加了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