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這幾仗,我們也受到相當的損失,傷亡了一些人,其中也有些女同誌。最嚴重的是手榴彈和子彈都快用完了。而敵人呢,集結了更多的兵力,準備更加猛烈地進攻。擺在我們麵前的情況雖然十分嚴重,但我們的同誌中沒有一個退縮不前的,大家隻有一個目標:守住城,打退敵人的進攻。留在城裏的女同誌請求再抽些人上城打仗,傷員們一聽到槍、炮聲,也要求上城打仗,尤其是看到有女同誌犧牲,就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硬是嚷著要參戰,提出把女同誌都換下來。最可貴的是城裏的老鄉們,雖然和我們相處不久,卻把我們當成親人,有的堅決要求上城,和紅軍並肩戰鬥。
為了阻止敵人的再次猛攻,大家又緊張地進行戰備工作,主要是搶修被打壞的城牆。同誌們先把石塊、磚頭填在缺口上,再把水和泥倒在上麵。這裏12月的氣溫在零下二十幾度,一會兒就把泥水和磚石凍結在一起,我們又在上麵加上一層磚石,再澆上一層泥水凍結。這樣一層一層往上摞,天亮前終於把缺口堵上了。為了製造子彈和手榴彈,大家把彈殼和炮彈皮撿回來用;老鄉們也自動的把家裏的銅鐵器物和廢銅爛鐵送到兵工廠。他們的這些行動,真是“雪裏送炭”,真叫人感動。
天剛剛亮,忙了一夜的同誌們又冷又累,實在想休息一下,可是敵人又開始進攻了,大家又投入了緊張的戰鬥中。這次敵人改變了戰法,采取輪番攻擊、持續攻擊的方法進攻紅軍。隻聽得炮聲隆隆,又覺得天搖地動,震得耳朵裏像堵了什麼東西,煙霧籠罩在整個小城的上空。起先,炮彈打在冰牆上,隻是留下幾塊白印,子彈一碰,也被滑走了;但是連續不斷的轟擊,冰塊被打掉了,而且打壞的地方越來越多,我們同誌的傷亡也逐漸增加。但是,守城的紅軍依然堅守在城牆上。
敵人的炮轟停止了,紅軍同誌們撣掉身的泥土,拿起武器,準備和敵人拚殺。這時候,城牆垮了很多處,缺口也比以前的大多了,但我們依然英勇戰鬥,奮不顧身的和敵人拚殺,連續三次把衝上來的敵人打了下去。敵人的軍官著急了,大喊大叫地威逼士兵們往前衝。敵兵們在軍官的威逼下,順著雲梯一個接一個地往城牆上爬,有幾個家夥還從缺口處爬了上來,嘴裏還叫著“投降!”“繳槍!”
投降、繳槍!我們紅軍沒有這個名詞,同誌們搶上去用槍托左揮右擊,擊殺敵人,有的和敵人扭打在一起,有的想把敵人從城牆上推下去,但被敵人拖住,一同滾了下去。女同誌也不示弱,把磚頭、石頭使勁地往敵人的頭上打,用木棒和長矛往敵人的喉嚨上戳。我們幾個男同誌搶到女同誌的前麵,衝到敵人最密的地方,亂砍亂打,越打越猛,城牆上到處是刀光劍影,喊殺聲響成一片。
正在危急時刻,突然城外響起了密集的機槍聲和步槍聲,城下的敵人紛紛敗退,城上的敵人也慌慌張張的從梯子上往下溜,原來,我們的援兵來了,駐在劉家墩等處的紅五軍的同誌們來援助我們了!我們看到了援兵,士氣大增,對登上城頭的敵人展開反擊,很快就把他們消滅了,紅五軍也把城外的敵人打跑了。
這時,首長們又指揮我們把傷員抬下去救治,把烈士的遺體抬下去掩埋。清點了一下,我們兩個警衛排的人大部分都犧牲了,六十多個同誌隻剩下十來個;女同誌犧牲了有200人,還有一些負了傷。我們的損失雖然不小,但我們頂住了兩團敵人的進攻,打死打傷幾百名匪徒,保衛了臨澤縣城的安全,爭取到了千餘人的生存條件。
在抬送烈士和傷員的時候,我對這些英勇、頑強的同誌們更加崇敬,特別是對那些女同誌更是崇敬不已。她們都是南方人,為了革命事業,隨軍來到荒涼的大西北,一不怕苦,二不怕死,英勇奮鬥,怎不叫人敬佩?她們都是十五六歲的女孩子,大些的也不過二十多一點,如果在家裏,還要父母照顧,有時還免不了在爹媽跟前撒嬌呢!但是,在這殘酷的你死我活的戰爭中,她們表現得異乎尋常的勇敢,在凶惡的敵人麵前奮勇拚殺,頑強戰鬥,寧死不屈,真使人感佩!
我參加革命以來,大大小小的戰鬥經曆過很多次,而這一次戰鬥留給我的印象卻是最深刻的!我永遠也忘不了那些年輕的麵孔!在長期的革命生涯中,每每在戰鬥危急時,或在工作發生困難時,我一想臨澤戰鬥,一想起那些犧牲的戰友來,我的勇氣和力量就會倍增!臨澤保衛戰犧牲的烈士們永垂不朽!
郝成銘根據任道先同誌1957年的筆記整理。任道先,四川閬中人,生於1922年。1933年參加紅軍,1938年加入中國共產黨。1936年10月參加西征,任西路軍衛生部警衛排戰士。西路軍失敗後,隨左支隊進入新疆,在“新兵營”學習無線電專業。後返回延安,曆任八路軍總部報務員、報務主任、電台分隊長,解放軍西北野戰軍電台隊長,蘭州市軍管會委員兼郵電接管組組長,西北軍區司令部總台台長,誌願軍司令部通訊團長,總參通訊兵部十九院副院長,通訊兵部顧問等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