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3)

餘向我沒有從鎮長那裏借來一塊大洋,但胖胖的鎮長讓他放心,他立刻給縣裏彙報,說是縣城來了中央軍,到處在找這股土匪,土匪像狐狸一樣四處亂跑飄忽不定,這下好了,原來他們在大背山,還帶著人質,不會跑遠了。鎮長說著說著,就有點憤怒了,狠狠地說,這股土匪,他們還真會享受,把你家耕牛都搶走了,他們這是要在大背山過年了。他拍了拍餘向我的肩膀,很誠懇地說,你回去吧,牛估計已經被他們宰吃了,但你放心,我一定會保證讓你父母毫發未損地回來的。餘向我看著滿臉堆笑的鎮長,有點疑惑地問他:“那土匪撕票怎麼辦?”鎮長有點不高興了:“你要相信我們,堂堂的中央軍,連一幫士匪都擺不平嗎?笑話!”

餘向我就回到了木紮等著中央軍把父母送回來。他等到第三天時,鎮裏卻通知他去大背山認屍,說是他的父母被亂槍打死了。鎮長說,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被土匪還是被中央軍打死的。說是土匪撕票吧,身上應該隻有一兩個槍眼才對啊,可他們身上卻至少中了二三十槍,又不像是撕票。誰知道呢,節哀順變吧,槍子不長眼啊。

巨大的悲痛淹沒了餘向我,四周一片漆黑,無法呼吸,整個身子很重,在他沉入水底之前,他掙紮著問鎮長:“土匪搶我們家的東西應該還在吧?”

鎮長攤開了兩手,好像牙疼一樣嘖了嘖嘴,說:“你怎麼還在想著這個啊?你根本連想都不應該想,你想想,人家中央軍提著腦袋打仗,好不容易弄了些戰利品,你能說是你家的嗎?反正我是沒敢問人家,我勸你也不要去問了。”

餘向我在鎮政府待了半天,這才浮出了悲痛的水麵,爬到了岸上,搖搖晃晃地到了“陳記藥行”,向陳老板借了一輛板車。這本來是件很不吉利的事情,但陳老板二話不說就借給了他,還很關心地問他:“你一個人行不行?要不要我找一個夥計幫幫你。”餘向我一聲不吭地搖了搖頭。餘家現在就靠他一個人了。他不想讓__別人看到他放聲大哭,不想讓別人看到他虛弱的樣子。

他那獨自一人去大背山佝僂的身影,讓人看著憂傷和惆悵。

安葬了父母,餘向我坐在空蕩蕩的家裏兩天兩夜沒動,第三天裏,他就早早地起來背著筐子拾糞去了。他在很小的時候,父親就告訴過他,餘家就是靠著拾糞才置下了這份家業的。現在什麼都沒有了,家裏的糧食、耕牛被土匪搶走了,連一點吃的都沒有,餘向我隻好賣掉了家裏的五十畝地,買了糧食和耕牛,留下了四十來畝最好的土地。隻要這些地還在,就能讓他和女兒過上平安詳和的日子。日子再苦,他都不怕。餘家雖然是木紮最富有的大戶人家,但餘向我從小並不覺得自己家和其他人家有什麼區別。他去縣城學堂回來,得和其他人家的孩子一樣下地幹活,割麥、鋤地、除草、給牛割草,別人會幹的農活,他都會幹。他有時甚至覺得自己還不如人家,比如割麥的時候,要請短工,父母會到鎮上買肉,讓短工們吃白麵饅頭,大塊吃肉,有時還會打來些酒,而他,雖然和短工們一樣也要去割麥,但仍舊得和父母一樣蹲在灶房裏吃紅薯麵窩窩頭。老婆在六七年前生病死了,但父親一直沒提讓他再娶一個,他有次偶爾流露出了這個念頭,就遭到了父親的白眼:“再等等吧,家裏還沒娶媳婦的錢。”餘向我心裏很清楚,家裏並不是缺少這個錢,而是父親舍不得。他總給餘向我講,好日子就是靠勤儉打拚出來的,比如說,今年養一隻雞,明天會有兩隻,後年會有四隻,大後年會有八隻,這樣下去,過不了多少年,就會富得流油。

餘向我沒有從鎮長那裏借來一塊大洋,但胖胖的鎮長讓他放心,他立刻給縣裏彙報,說是縣城來了中央軍,到處在找這股土匪,土匪像狐狸一樣四處亂跑飄忽不定,這下好了,原來他們在大背山,還帶著人質,不會跑遠了。鎮長說著說著,就有點憤怒了,狠狠地說,這股土匪,他們還真會享受,把你家耕牛都搶走了,他們這是要在大背山過年了。他拍了拍餘向我的肩膀,很誠懇地說,你回去吧,牛估計已經被他們宰吃了,但你放心,我一定會保證讓你父母毫發未損地回來的。餘向我看著滿臉堆笑的鎮長,有點疑惑地問他:“那土匪撕票怎麼辦?”鎮長有點不高興了:“你要相信我們,堂堂的中央軍,連一幫士匪都擺不平嗎?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