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十五點五十二分。

省城看守所內。

阿華獨坐在監舍門口,同屋其他的在押舍友都遠遠地躲到裏屋,不敢去招惹他的麻煩。

省城江湖誰沒有聽聞過“阿華”這兩個字的威名?而百聞不如一見。當這個傳說中的人物真的出現在一幹人麵前的時候,大家才真正感受到這個人可怕之處。

手銬、腳鐐,這樣的重型械具揭示此人的生命已經進入了倒計時。但在這個人眼中卻從未流露出一絲的留戀和恐懼。

最初的時候,他喜歡靜靜的坐在監舍的角落裏,大部分時間都在看著窗外,眼神平淡如水,像是一個臨睡前的安靜的孩子。但若有舍友們的閑聊或玩鬧打擾了他,這人便會突然轉過頭來,用目光掃視眾人。那是一種截然不同的眼神,像兩道錐子似的,直叫人不寒而栗。於是所有聲響和異動都會瞬間止歇,如同被極度的寒流冰封住一般。

“我的媽唉,這家夥用眼睛都可以殺人!”這是盜竊慣犯趙老六私下裏發出的感慨,這感慨聽起來誇張,但卻表達出了眾人真實的心聲。

而自從今天中午被提審之後,那雙眼睛就不僅僅能殺人了,幾乎是要吃人。那眼球中泛滿了血絲,像是通紅熾熱的火焰,隨時要吞噬目光觸及到的一切。眼睛的主人也不再安居於監舍角落,而是守在門口。他的頭顱略略向左側歪著,維係著十五度左右的角度。在他視線的延長線上是對麵的另外一個監舍,而在那裏竟也有一個人一直站在門口。

那人環睛卷發,像極了一頭雄壯的豹子。在整個看守所裏,素來隻有他敢於和阿華對視,現在更是如此。

不過與阿華那噴薄欲出的憤怒不同,那人的眼中更多的卻是曆經滄桑般的感慨。他的目光中似乎藏著太多太多的故事,既想向對方傾訴但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兩人的對視已足足持續了兩個多小時,直到看守所的管教將這一幕打斷。

“饒東華,提審!”一個管教扯著嗓子喊道,另外一個管教則掏鑰匙打開了號房的鐵門。

“剛審過,又審什麼?”阿華的個子比那兩個管教都高,說話時帶著種居高臨下的傲然態度。

“有什麼好廢話的?”管教不耐煩地催促著,見阿華懶得動彈的樣子,隻好又補充了一句,“這次有大領導過來!”

大領導?阿華淡淡一笑,從鼻子裏哼出一聲。鄧總在世的時候,自己接觸過的“大領導”也不少,那時候他們想要進龍宇大廈見鄧總一麵,都得經過自己的安排。不過這些往事又何必對眼前的小角色說起?

阿華昂著頭踱出了監舍。那兩個管教一前一後地夾著他,一行三人便沿著監舍走廊而去。不過帶路的管教並沒有直接向外走,他兜了半個圈子後,竟將隊伍帶到了豹頭所在的監舍外。

“錢要彬,提審!”管教例行公事般地又嚷了一聲。而當另一個管教去開門的時候,他肯定沒注意到身後阿華那令人恐懼的眼神。

鐵門打開的一刻,豹頭還沒來得及邁步,阿華的身影已經撲了進來。他奮力舉起手上的鐐銬,向著豹頭的腦袋由下至上地掄了過去。這一下正中對方的下劾,隻聽“撲”地一聲悶響,豹頭被打得往後退了一步,隨即又趔趄摔倒。

“幹什麼呢?!”兩個管教雙雙上前,掏出警棍架著阿華的脖子,將後者逼退。那邊豹頭掙紮著爬起來,下劾處紅腫一片。饒是他孔武強壯,在阿華憤怒的一擊下,也難免有傷筋動骨之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