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哥何時戴過眼鏡?更加頭疼的是,那副眼鏡正是自己平時放在床頭的“備用品”。
“眼鏡啊?你這是什麼玩意?才多大年紀你就老花眼了?”平哥這會轉過了頭,他把鼻梁上的眼鏡卸到右手把弄著,嘴角則掛著一絲譏諷的笑意。
“平哥……”杭文治絞著腦汁解釋說,“這是我朋友弄錯啦。我讓他幫我帶兩副眼鏡,結果他把我父親的老花眼鏡也拿過來了。”
“哦,那你朋友可真夠糊塗的。”平哥說完又晃了晃左手拿著的那張紙,問,“這是什麼?”
那紙約比半張試卷略大一點,從材質上看正是車間裏用來製作紙袋的原料。紙的一麵被鉛筆完全塗滿了,烏黑烏黑的,另一麵則亂七八糟的寫著很多算式,中間還用圓圈標標點點,像是一份計算草稿。
杜明強注意到那紙向著烏黑的一麵有明顯卷曲,心中一動,猜測那應該也是杭文治用來製作望遠鏡的原料。其用途便是卷曲起來當作望遠鏡的鏡筒,因為紙質過於潔白平滑,實際使用的時候會產生反光,對觀測效果影響很大。所以杭文治才用鉛筆把向內卷的那一麵全給塗黑了。
不過這樣的東西用完之後為什麼不及時處理掉,反而要留在監舍裏受人以柄?杜明強甫一困惑,隨即便又釋然:杭文治在煙囪上觀測到監獄地形和管道布局,總得想辦法記錄下來。這張紙的另一麵想必就藏著他繪製的地圖了,那些看似混亂的算式和標記中必然隱藏著相關的信息。
事實也正如杜明強所料,杭文治的確是將監獄地形和管道圖繪在了那些算式和標記裏。也正因為有了這樣的掩飾,所以他才敢把這張地圖壓在監舍的床墊下麵。而應對質疑的說辭他自然也早已想好,當下便對平哥說道:“這紙是我幹活的時候用來磨鉛筆的。後來張頭讓我輔導功課,我又在反麵打了很多草稿。”
平哥把眼皮一翻:“你在廠房裏算算不就行了,把這紙帶回監舍幹什麼?”他的言下之意:既然鉛筆不讓帶出廠房,把稿紙帶出來有什麼用?
“這不是晚上有空了就可以看兩眼,理一理思路嘛。”杭文治說得輕描淡寫的。
平哥把那張紙又翻來覆去看了一通,明知有蹊蹺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不過他也不著急,“嘿”地幹笑一聲說:“生產原料也不能隨便往外帶啊!一會正好交給管教處理。還有這老花眼鏡你也用不著吧?也該上交了!”
這一招真是點到了杭文治的死穴。如果真把這些東西交給管教,他此前的努力可就付之東流了!而且管教之中不乏有知識有文憑的人,很有可能會看破地圖的玄機,後果不堪設想!
杭文治頭皮一陣陣發緊,倉促間又沒有好的對策,隻能用半勸半求的口吻說道:“平哥……你這又何必……”
平哥冷眼觀察著杭文治的情緒變化,道:“什麼何必不何必的?為了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犯不著壞了監區的規矩。”
杭文治轉頭看看身旁的杜明強,眼神中似有求救的意思。杜明強也深感此事頗為棘手,他知道平哥既然已經嗅到了腥味,那不咬出一口血肉來是決不會罷休的。斟酌片刻之後,他上前一步說道:“平哥,這些東西最好留著,以後對大家都有用……”
杜明強這話說得含糊,表情卻神神秘秘的,令人充滿遐想。這其實是他故意營造的緩兵之計,先把對方的胃口調起來,隻要混過了迫在眉睫的晚點名這關,便有時間慢慢琢磨對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