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可能是白布。”

他問蘇澤淺:“感覺怎麼樣?”

藥材融進了熱水,傷口上抹的藥膏被泡開,一縷縷更為活躍的靈氣貼上傷口,修複皮肉上的創傷,暖意從體表滲進內裏,和之前莫洵給予的那口生氣相呼應,溫和的浸潤著全身經脈,那些深埋體內的暗傷被一點點修複,整個人說不出的輕鬆。

蘇澤淺實話實說:“很舒服。”

莫洵笑了笑,帶了點憐憫的神情,拖過椅子在浴桶邊坐下:“現在多享受享受,等下就不舒服了。”

“你修為太低,雷劫的在你身上體現得不夠,但好不容易有了這麼個重獲新生的機會,我們不能浪費。”

這話強製性太足,莫洵掩飾性的把書從桌上拿到手裏,然後加了句:“當然,要看你願不願意。”

蘇澤淺隻問:“之後我會更強嗎?”

“不一定,”徒弟問的直接,師父也回答得直接,“洗經伐髓隻能提高及的資質,加快修煉進度,想提高修為還是要靠自己。”

“好,”蘇澤淺答應下來,“我願意。”

莫洵把一個字都沒看的書放回桌上:“那我再加幾味藥。”

白衣黑發的男人說著走了出去,留蘇澤淺一個人泡著,浴桶裏的年輕人不自覺的舒了口氣,細細打量起身處的房間來。

典型的古代木結構屋舍,抬頭可見錯落房梁架著的密實瓦片,低頭則是一水兒的木質家具,最裏麵一張仿佛拔步床樣式的大床,木質月洞門後掛著床簾,月洞門的圍板上雕刻著細致花紋,是許多不知名的動物,看它們的獠牙尖爪,都是凶獸,所有畫麵都在不同位置刻著山字紋,隱約能串起來,也不知道是什麼寓意。

木床邊上靠牆放著衣架,莫洵的黑色外袍就掛在上麵,前是張圓桌,周圍排四張木凳,再過來些,便是蘇澤淺身處的浴桶了。

年輕人扭過頭,背後是張四聯的木屏風,上麵刻著的是……

非常眼熟的畫麵。

是樂齋結界後聲勢浩大的瀑布。

這套屏風上過漆,有明顯的顏色.區別,瀑布水潭中一塊兒的顏色明顯比周圍要深。

屏風後有光透出,再多的就看不見了。

莫洵捧著藥材回來,伸手敲敲木桶的木邊,敲出了金石相擊的響動,蘇澤淺立刻感到水溫升高了。

隨即年輕人看見莫洵把小竹匾裏的草藥一撮撮灑進水裏。

那些草藥經過炮製失去了鮮亮的顏色,在熱水中又被泡開,舒展開葉片花瓣,也綻出凝固了的紅綠顏色來。

蘇澤淺眉梢抽了下:“師父……你像是在煲湯。”

莫洵拿起搭在浴桶邊緣的毛巾,浸濕了給蘇澤淺擦了把臉,門麵不管什麼時候都是重要保護的位置,蘇澤淺臉上的傷比身上的輕太多,此刻已經痊愈消失了。霧氣蒸騰,年輕人臉上的現出兩團紅暈。

莫洵說:“一鍋補湯,秀色可餐。”

蘇澤淺:“……”他咳嗽一聲換了話題,“這裏是榕府?師父你和榕府……”

“很久以前,我在人間行走時住在榕府,這是我當時的房間。”莫洵再次把毛巾浸入熱水,打濕了蓋住蘇澤淺的肩膀,聲音平穩,“榕府主人是兩位鬼仙,是他們封印了肆虐人間的鬼王,畫封神大陣的那位,是我的師父。”

莫洵將雙手浸入水中泡熱,輕輕按住蘇澤淺頭頂穴位,然後慢慢往下,十指在肩膀打開,按壓,向脊椎收攏,下行。

溫和的靈力順著他的手指彙入蘇澤淺體內,疏通年輕人的經脈。

蘇澤淺舒服得眯起眼睛,昏昏欲睡——他本來就不怎麼清醒,樂齋結界內他到底對自己太狠了,一場雷劫下來,傷了底子:“你的師父?那他們現在?”

“我不知道。”莫洵回答,“大概在我不知道的什麼地方逍遙著吧。”

記憶中的畫麵在眼前一閃而過,山崩地裂中陽世與陰間的通道被撕開巨大的裂縫,裂縫那頭,一身白衣的女子焦急的衝他喊:“徒弟,回來!”

然而,他沒能來得及回去。

莫洵臉上不動聲色,幫蘇澤淺疏通經脈的雙手也沒有一絲顫唞,男人自己都驚訝,他居然可以如此平靜的,談起這件事了。

蘇澤淺人非常明確的意識到了自己的睡意,矛盾的感受中他異常的清醒,雖然莫洵語氣平靜,但蘇澤淺能感覺到他的悲傷。

“你要去找他們嗎?”

沒有安慰,因為安慰是膚淺的。

莫洵手上的動作頓了下:“是的。”

蘇澤淺睜開眼睛:“我能一起去嗎?”

莫洵的手隔著毛巾按到了蘇澤淺的肩膀上:“如果你願意陪我。”

這是一個承諾:“我當然願意。”

室內安靜了很久,久到蘇澤淺肩膀上的毛巾都已經冷卻,莫洵緩緩彎下腰,貼到蘇澤淺耳邊:“阿淺,太貼心是不好的。”

蘇澤淺很困:“嗯?”

“還記得樂齋我給你上藥的時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