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青皺眉:“胡說什麼?”
“我問過聶平。那年我去河西,他召了你入宮商議軍事,出來後你就吐血了。這病根就是那時落下的。他都對你這樣了,你為什麼還對他念念不忘?”
衛青目光清瞋:“去病,你聽著。他是君,我是臣。為人君止於仁,為人臣止於敬。明白嗎?我和他之間,隻有君臣之誼。”
霍去病聽了,沉默一會,翻身起床拾衣服穿了。
“怎麼了?” 衛青問。
霍去病不答,穿戴整齊,拾了劍走到門口方停下,不看衛青說:“舅舅這麼說,我也沒辦法。可是,你即便這麼說一輩子,也隻是自欺欺人。就是欺,也隻是欺你自己一雙耳朵,連你的心都瞞不住。”說完,推門而出,不回頭一地在月光下去了。
衛青怔住。
沒半刻,霍去病踅回來。神情說不出委屈還是撒嬌,或許兩者皆有。粗聲粗氣問衛青:“我還可以睡這嗎?”
衛青苦笑搖頭,拉他在身邊躺下。
這次霍去病不再說話,鑽在他懷裏,靜聽屋外更漏。二十六
數日後,衛青方輾轉得知李敢的死訊。那時霍去病已遠在朔方,衛青隻能問留下來的聶平。
“怎麼死的?”
聶平知道衛青動疑,低頭不敢看他。
“被鹿……挑死的。”
“……”
“陛下的詔諭裏……這麼說來著。”聶平追一句。
鹿……朔方……李敢……上諭……
斷續的點連成線。
衛青默默躺下,不再追問。
聶平為難的看他,卻無話可以分辯。
同一時間,劉徹在未央宮暗忍怒火,一邊披閱奏章。最後將書簡、筆墨統統掃到地上。
宮人們不知皇帝為何發怒,伏地請罪。
霍去病說什麼?
陛下站的地方太高,舅舅上不去。
劉徹忿忿在案後來回踱步。
宮人進來小心稟奏:“王夫人求見。”
劉徹壓下怒火,道:“傳。”
王夫人進來便哭伏在地,麗色猶憐,楚楚動人。
劉徹摒退宮人,親自去扶她起來。
“夫人有什麼委屈?告訴朕,朕替你作主。”
王夫人抹淚,嬌語嚶嚶:“臣妾聽說,陛下要封閎兒為王。閎兒還小,這一離了娘的身邊,我……我放心不下。”
劉徹摟住她溫言安慰:“這是祖宗的規矩,朝廷的體製。這樣,夫人想給閎兒哪個封國,隻管說。”
“陛下麵前,豈有臣妾妄議的道理。”
劉徹笑:“不妨事,你直說,想讓閎兒去哪個封地?”
“雒陽。”
“雒陽?”劉徹眉棱動一下,目光閃爍看住王夫人,“為什麼……是雒陽?”
王夫人抱住他脖頸:“陛下不準嗎?”
劉徹淡淡一笑:“雒陽有武庫敖倉,乃天下衝要,是我漢國大都,自先帝以來,從無王子被分封雒陽。夫人……還是另選一處罷,除雒陽,哪裏都行。”
王夫人不語。
“這樣,”劉徹摟著王夫人肩道,“關東之地,齊國為大。且東負瀚海,城廓廣大。天下最富的地方,就是齊國。封閎兒為齊王,夫人以為如何?”
王夫人這才破涕為笑:“臣妾愚鈍,謝陛下隆恩。”
看王夫人嫋娜的身影款款隱於門外,劉徹慢慢拾起地下書簡。
宮人重進來,嚇得忙要從劉徹手中搶過竹簡。劉徹搖頭,自行將書簡摞到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