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隨雲身體僵硬了一下,隨即放鬆。

完全沒有察覺到周圍的風吹草動……在這個人麵前,再如何戒備也是沒有用的,那麼索性不再防備。

何況,他最深的執念早已擺在世人眼前……從一開始就是個陽謀,從一開始就沒有選擇,不是嗎?

——能夠讓他重新變回一個健康的人的,隻有身後這個“少年”了。

青衣少年淡淡道:“不,我很開心。”

他嘴角勾起的弧度絕豔,映襯眼中靈動的情感:“無論如何,謝謝你。”

白澤笑了笑,拉著原隨雲在草地上坐了下來。

已是深秋,野外的草地也漸漸枯黃失去了生命力,並不紮人。

白澤懶洋洋地坐著,腿腳伸長了十分隨意,卻自有一種溶於天地的姿態,他的一舉一動似乎都是一種“道”,甚至很難說究竟是他融合了“道”,亦或是“道”融合了他。

原隨雲瞧著,隻覺得方才有些激動的心情也平靜下來,古井無波。

白澤歪頭瞧他,輕輕道:“蝙蝠公子?”

原隨雲溫文有禮:“貓妖?”

自昨夜到今晨的這段時間,雙方都在為這一個交易而努力——努力地探知對方的底牌。

白澤到底是外掛一般的存在,隻需付出微不足道的代價,便可得知一個凡人的生平經曆;而原隨雲也是智慧過人,盜帥楚留香行蹤飄渺人際關係更加飄渺,他就索性從妙僧無花入手,又應懷疑白衣少年根本不是人類而沒有被限製思維,很快得知了莆田少林寺最近的熱門消息。

貓是驕傲的生物。

白澤更甚。

他雖然對貓這個形態很有好感,但這並不表示他是願意被別人當做一隻貓的——尤其是被原隨雲這樣一個美人。

幽深漆黑的眸子中倏然閃過一道金芒,白衣少年一字一頓道:“我是白澤。”這一瞬間,他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上古妖族血脈,人世間最後的白澤。

白澤很少認真,而他認真起來,曆史銘刻的滄桑和血脈烙下的厚重便充斥其身,不容輕忽,不容冒犯。

原隨雲怔住了,心中更是百轉千回。

自眼盲之後,不能像普通孩童一般出門玩耍,隻能拘於一方天地中的原少莊主便開始以書為伴。

他自然也知曉在各類書籍中有所記載的大名鼎鼎的“白澤”。

窮奇是凶獸,所以司掌殺戮的力量;白澤是仁獸,所以司掌治愈的力量……麼?隻可惜,這種仁慈,大概並不是對於人類的吧。

他問道:“那閣下的名字是?”

蝙蝠公子是個細心的人,所以他很快意識到“白澤”指的是一個種族,而用一個種族的名字來稱呼其中的一個成員顯然是不禮貌的。

——就如同有人站在你麵前稱呼你為“人類”一樣。

天高雲淡,草色青黃。

白衣的少年有些意外地愣了一下,神色空茫。

很多年以前,在那個落雨的月夜裏,披散的長發的妖嬈男子也是如此,耐心地微笑著問:“小白澤,你叫什麼名字?”

他微微笑了起來,愈加溫良的樣子:“我叫白澤。”

一個少年,一個偽少年,在各懷心思的情況下倒是越聊越投機。

白澤固然通萬物之情,原隨雲也是少年英傑,天文地理、陰陽八卦、奇門遁甲、琴棋書畫……“閣下”已經變成了“你”,“在下”也已經變成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