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她低頭沉思一會兒,爾後抬首,雙眸盡是澄澈清明,神色異常清晰:“老爹,現在就是我想要的自由自在的生活,你知道,我已經懶到骨子裏去了。”
豎著玉指在他眼前搖晃,續道:“所以,您不用為我做選擇,更別封建的說什麼為我終身考慮,需要什麼我自己清楚,如今的生活,我真的覺得很快樂,從無半點委屈!”
她神色堅定,語氣堅定,老者突然頓了一下。大手執起紫砂壺,慢慢的啜了一口,鄭重的歎息一聲,伸手從櫃台底下一疊書紙中抽出一個醒目的紅信封來,放在台上,推向她。
白晚遲神色也嚴肅起來。能讓老頭這個表情的是……而且,這種信封顏色好生眼熟。素手細細的拆開,一字一字讀完信中的內容,突然垂下眼眸,沉默著不說話,靜靜的靠在賬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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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如此頹喪,老者卻伸手在她的肩上不輕不重的拍了兩下,嗬嗬笑將起來,嘴裏還是一貫的言語:“丫頭,傷心什麼,這是我欠她的,如今晚上十年,我已經很感激她了,你總要讓我還了這份恩情才好。”
“老爹,明明是我——”
“丫頭,”老者拍他肩膀的手像從前一樣,輕柔慈祥,粗糙溫暖的摸著她的頭,她的發,每次都輕而易舉的撫平小女孩所有的悶悶不樂:“你啊,看似歡快明朗,一切皆不上心,其實卻最是放不下,我知道你心中隻認我一個人,但是你清姨也隻認我一個人,這麼多年了,她守著我必回域外的信念,如今到了十年之約,今天隻是輪到我去回報這份真情罷了,你又何必多想。”
她悶悶的點頭:“老爹,我跟你一起回去,我也好想清姨。”
老者依舊拍著她的腦袋,眼中滲出暢快歡然:“丫頭,你清姨是這個世上最好的女人,老頭我鐵石心腸半輩子,也不得不對她多一份佩服牽掛,你想她,可她未必要你陪著,她當年疼你護你,成全你我逃出域外,求的不是你在外的自在生活麼?你如今風華正茂,正是追尋心中所念的時候,而我老頭子,流蕩半生,終於該安安靜靜的陪伴一人,喝茶種花了。”
老者言語中的開導,反而引出她心中這些年與老爹相依為命的種種情景,不由將腦袋往他身上一靠,兒時的溫暖瞬間絲絲深入心底,她咯咯笑道:“老爹,你該清楚我的性子,我對外麵人和世界沒有欲念,我是真的隻想和你們平平靜靜的生活。”
老者微笑不語。白晚遲心中一急,拿起紅信揚揚上頭的娟秀的字體,撇嘴道:“清姨也有特地請我去做客哦,你不讓我跟著,我還不能去不成?”
“你要去哪裏,我自然不會約束你,而且老頭子我也真心不舍得委屈你半點。隻是這一樁,你就真忍心打擾我和你清姨的清淨世界?”
這話引得她咧嘴故意一哼:“你老人家還懂什麼二人世界呀?老年人該要兒女膝下承歡才對!她轉了下眼珠子可憐兮兮的嚷道:“你就真的狠心扔下我一個女孩子在人世間孤苦伶仃?”
“你個鬼丫頭,老子不是有你這個鬼靈精?你是個扔得下的主麼!我心裏常想如果還能見到雲清,那麼剩下的日就子好好彌補她這失去的十年。你要跟著我們,至少也給我們十年消停日子,再來和你這個磨人精鬧。”
老者半真半假,白晚遲知道他這次是決計不會讓自己一起回到域外的,頹然垮下雙肩,心中一時惆悵難言,靜靜立著不語。尋思了好一會兒,她突然抬腳徑直繞道賬台後頭一陣胡亂摸索,從一堆雜物中揪出一瓶不知道名字的鋪滿灰塵的老酒瓶子來,往桌上重重一擱。
老者見她這一串動作,便知她心中已經想通,用帕子一點點搽幹淨灰土瓶身,眼睛裏瞬間冒出類似火光的神采來,白晚遲對著老者垂涎的神色抬頭嘿嘿一笑,心中頓時消去好些煩悶。將抹布一扔,又從賬台後胡亂倒騰出兩個青瓷酒碗,一個自己端詳了一下,一個置於老者麵前。
她啪的一聲撕開酒封,青綠的酒汁在夜色的映襯下,晃悠著一種碧綠的誘惑,一股陳年酒香瞬間充斥著整個空間,熏得人豪爽頓生。
她對著也已經染上笑意的臉,朝著老頭一抱拳,長長一揖,徑直躬身到底道:“老爹,江湖自古有別離,你我走南闖北經年相隨,已是人生之不可多得的大緣分,而今師徒分別在即,何必學他人憂傷覆麵,涕泗淚流,短了江湖人的痛快!古人最好把酒話別,我們雖然遠離江湖已久,然而相同情懷,正可以以此美酒,續一續這份千古不變的離情!”
老者抓過酒壇,嘩啦啦的倒滿眼前的酒碗,大喝一聲:“好丫頭,不愧是我的徒弟,幹!”執碗一飲而盡。
白晚遲臉上笑容燦爛,亦不相讓,兩手捧起酒碗,就將老者珍藏的名釀當可口可樂咕嚕咕嚕,灌下豪飲。“不愧是我的好老爹,幹!”
突然這等激飲烈酒,老者並不怪罪,反生出一種有女如此的豪氣欣慰,清矍的麵容竟是一種孩子般的快樂稚氣。一口灌下濃烈的醇酒,他拍著她的肩膀大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