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上兩家的馬車一個上一個下,堵在了那裏,本來林海和林母都是不喜歡搶這些的人,可是就在他們要往旁邊讓的時候,對麵的馬車已經讓開了。林海從被風吹起來的車窗簾子看到了一個側臉。
第二次是在一條小街上,還是那個華麗的馬車,隻是馬車正被人攔著了。
“姑娘,你買下了我,奴婢自然是要跟去你身邊伺候的,等哪天奴婢把姑娘今個兒給的銀子還清了,您在放奴婢出府。”攔著馬車的白衣姑娘說道。
“可是,我隻是想讓你可以把父親下葬,並沒有要買下你的意思。”這是林海第一次聽見賈敏的聲音,清清透透的。
“姑娘難道是覺得小容連給您做個粗使丫頭都不夠格嗎?”白衣姑娘說完委委屈屈的哭了起來。
這樣的人林海在和母親在老家的時候見得多了,不過即使是這樣,他都覺得至少看上去這個小姑娘是挺可憐的。
就在林海覺得這馬車的裏的姑娘也會心軟的把人帶回去,馬車裏傳來了令人錯愕的回答,“確實不夠格。”
不僅林海愣住了,那個攔著馬車哭的小容也愣住了。
“鶴鳴,我們家的粗使丫頭一般是幾兩銀子買進府的?”賈敏問著身邊的丫鬟。
“回姑娘的話,粗使丫頭一般是五兩銀子。”鶴鳴回答道。
鶴鳴剛回答完,賈敏又對著攔著馬車的白衣姑娘問道“你說你叫小容是吧?我剛剛給了你幾兩銀子?”賈敏並沒有解釋那夠不夠格的問題,反而問了另一個問題。
“三,三十兩……”那個叫小容的白衣女子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回答的有些磕巴。
不過賈敏沒有你在意這些,“你知道我為什麼會給你三十兩嗎?那是因為你寫著要三十兩,所以我就給了你那麼多。就算給你父親買一個好一點的棺木,在找人運回你的家鄉,這些都是用不完的。可是作為女兒的你,難道不要陪著你的父親一道回鄉嗎?”
“這,這自然是要的……”
“你一開始說了,你老家是山東吧?”
“是的,山東龍池。”小容的氣息已經平穩下來了。
“山東龍池,我隻在地理誌上看過,聽說那裏的牡丹花很美。那裏離京城是不是很遠?”就像拉家常一樣,賈敏問著。
“很遠,我從來沒有走過那麼遠的路,要不是那麼遠,父親也不會……”小容的臉色有些恍惚,好像被賈敏勾起了對故鄉的回憶。
“你們從山東的龍池走了那麼遠的路到了京城,可是比起龍池到金陵,京城到金陵的路更長,為什麼要為了一點都沒有的希望做這樣的事呢?有了這些錢,你可以回到自己的家鄉,你不是說家裏還有母親和哥哥嗎,為什麼要留在京城,留在這裏做一個粗使丫頭呢?”
小容擦了擦眼淚,“姑娘,我也想回家,可是父親帶我到了這裏,才知道那個人去了金陵,如果見不到那個人就回去,我不甘心,我一點都不甘心!”
林海覺得怎麼這事看著那麼複雜的,完全不是他一開始想的那樣啊!
“去見了難道就能改變什麼了嗎?今天我出了這三十兩銀子隻是不想在父親去他愛去的茶樓的時候看見你那哭喪著的臉。你不必感激我,我知道你很厲害,那麼快就能知道我們祖家是金陵,可是,如果你真的跟在我身邊,這一輩子你都不要想離開京城了。”賈敏這話自然是嚇她的,可是,問題是,人家信了……
說了那麼多的話,結果最後一句威脅的話最管用,賈敏也覺得憋屈。
馬車慢慢的駛出了巷子,“姑娘心腸就是好!”
“這哪裏就是心腸好了,隻是剛好遇見罷了。”賈敏對丫鬟的話不是很在意。
“可是姑娘,你為什麼要給她三十兩銀子,這哪裏要得了那麼多?”她們這樣的人家,最多十兩銀子就夠了。
“她是不是長得極好?”
鶴鳴回憶了一下,“長的是挺好的。”
“那麼簡單的事,你都沒看明白?她那是不要命都要……”賈敏的聲音隨著馬車的遠去而漸漸模糊。
後麵的話馬車越駛越遠,林海貼著拐角的牆麵站著,愣是沒人注意到他。
看著遠去的馬車,聽著那越來越模糊的聲音,林海突然有了一種就是她了的感覺。
林海覺得自己真的是老了,因為他越來越頻繁的回憶起年輕時候的事情,那個時候,那春風得意的少年時光,好像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
他說他會好好照顧敏敏,要嶽父放心的把女兒交給她。
等他到了三十歲還沒有兒子的時候在納妾,生的兒子也會交給敏敏的養。
……
可是,他答應嶽父大人的話一句也沒有做到。
敏敏嫁過來那麼多年,沒有生孕,他雖然在母親麵前也是和母親一起著急,但是對著敏敏的時候,他是真的想和她說,不要急,不要急,總會有的。
他不是不想要兒子,隻是如果那是他和敏敏的兒子,該有多好。
等了那麼多年,老天好像終於聽到了他的心聲,可是或許,那個孩子還不如沒有的好。因為,那個孩子來的時候,帶來了希望,可是走的時候,他帶走的不僅是希望,更是留下了無盡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