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銀槍支撐著身體。湯和歎了口氣,率先開口:“你打算如何處置我們?”
“封侯。”
“我聽說徐達在戍關,藍玉、常茂也會戍關。”這是湯和的話。
“也好,讓我衣錦還鄉一次,然後戰死沙場。”這是鄧愈的話。
“理由?”傾歌明知故問。
“我不想見到你。”湯和的口氣很不好。
“我討厭你這個人。”鄧愈的口氣更不好。
傾歌攔□邊劍拔弩張的侍衛,並未計較他們的無禮:“你們的一切要求,我都答應。”
當天下盡在掌中,那是什麼感覺?
傾歌撫摸著冰涼的玉璽,下令戰火波及之地免賦三年,南北賦稅持平:三十取一。
韓林兒笑話她:分明什麼都擁有了,卻又將什麼都丟掉了。
傾歌不惱,反問道:“我丟了什麼?”
“你丟了自己。”韓林兒直言不諱。
傾歌要處理的事情太多太多。
譬如農事科舉,譬如吏治民生,譬如祭天祈福,譬如……繼承人。
朱棣被她送進了國子監。不過十一二歲的孩子,太早接觸政治不好。
在一個大雪紛飛的夜晚,沈碧瑤終於給她帶來了好消息:漠北已平。她親手調。教出的騎兵,絕對是一把最鋒利的劍。
“當心這柄劍傷了自己。”傾歌蹙眉。
沈碧瑤微笑道:“即便傷了自己,也不會毀了大唐的長城,更不會讓戰火蔓延至燕雲十六州。”
傾歌撫摸著半舊的地圖,指著那蜿蜒的細線,笑道:“朕做一回秦始皇,卿做一回蒙恬如何?”
“陛下要翻修長城麼?”沈碧瑤詫道。
“是要修,不過不是現在。輕徭薄賦,修養生息,這點我懂。”
沈碧瑤忽然蹙了眉頭:“隻怕長城擋不住鐵騎。”
“至少,它可以燃起第一道狼煙。二十年後民康物阜,才是翻修長城的最好時機。”
她懂。
大唐需要國力、需要兵力,需要無盡的富庶與繁華,需要讓四方稱臣、八荒仰望。
她還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
“陛下。”
女官遞上一封薄薄的請柬,“南宮大人邀您觀賞洛陽花會。”
傾歌一怔,隨即笑得幾乎打跌。窗外紛飛的大雪遮擋了視線,卻擋不住如水的月光。她仰頭望著明月,噙笑道:“好。”
真難為她,知道自己心情不好,還順手寫了封請柬逗自己開心。傾歌慢慢鋪開請柬,眼前漸漸浮現昔年牡丹滿洛陽的盛況。她垂眸掩去了一滴清淚,覺得來年開春,的確可以辦這麼一場盛會。
至於洛陽花會的主人……哼哼,既然南宮大人下了請柬,自然是當仁不讓。
傾歌思量停當,丟開請柬,取了折子來看。樞密院前不久才接了南邊的國書,章溢已經平定了叛亂,屬國國王俯首稱臣,來歲納貢;蒙古那位太皇太後活得挺滋潤,索性自封為汗,效法傾歌,傾歌也由得她去;東邊……高麗倒還罷了,東瀛卻出了不少盜賊,騷擾福建沿海,勢力雖然還很分散,他日卻定會成為心腹大患。
東瀛……
傾歌緊咬銀牙:當給他們些顏色瞧瞧!早年譴使入長安,卻是何等謙遜;如今竟敢進犯邊關!……慢著,水師自來是中土的弱勢所在,要抵禦東瀛海盜,還需從福建下手。
傾歌有了想法,便將它丟給丞相們廷議;大家對這夥水賊也實在痛恨得緊,二話不說,便通過了傾歌的主張。至於如何設營、設多少營、何人為將、如何選拔水軍水手……自有兵部、吏部說了算。
瑞雪兆豐年。
冬至那日,傾歌誠心誠意地祈禱著上天賜下祥瑞,保佑來年風調雨順、五穀豐登、萬民安居樂業。
她大約是累著了,祭天過後便在鳳帳裏歇下。女官、宮娥不敢打擾,隻悄無聲息地撤了燭火,在外間伺候著。
傾歌來到了靈泉邊上,小窮奇撲扇著翅膀飛到她跟前。傾歌隱約感覺到了什麼,將窮奇托在掌心,輕輕揉揉它的頭。
小窮奇歪著腦袋,忽然開口說道:“我要走啦。”
傾歌“嗯”了一聲,依舊溫柔地梳理著它的毛發。
“我要將我的家,一起帶走哦!”
《安康》
52、安康 …
傾歌模模糊糊地聽懂了小窮奇的意思:“這麼說,你不是鏡中生出來的小獸?”
小窮奇抗議道:“我當然不是!我身為窮奇,吞吐時空……唔,雖然不能自由撕裂時空……”
傾歌撲哧一聲笑了:“也就是說,你隻能吞吐自己創造的時空?”
小窮奇耷拉著腦袋,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
傾歌放開小窮奇,折了一支牡丹,轉身走出外邊的世界。她隻覺得有什麼東西漸漸剝離自己而去,輕盈縹緲,沒有半分重量,卻又實實在在地存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