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她回了家,將大半的錢財給了嫂子,而後求著嫂子給任上的哥哥去信,至少求了哥哥留下她。
這樣想著,她便帶著自己的人出了賈府的門,到了王家,賈府跟王家的路程並不遠,原本便是官宦人家住的地方,當年她便是順著這條路,十裏紅妝嫁入賈家。
她是王家唯二的女兒,上頭隻有一個哥哥王子騰,當初嫁入賈府是高攀,因著當時榮國府的老太爺還在,又得了聖上的眷顧,若是提起,誰人不知賈府!
所謂賈不假,白玉為堂金作馬。賈、史、王、薛,四家皆連絡有親,一損皆損,一榮俱榮,她父親是個有成算的,生了兩個女兒,便打算一個嫁入賈家,一個嫁到薛家,她自幼聰慧又能比妹妹看得明白,討了母親的歡心,嫁入了賈家,而妹妹嫁去了薛家。
自從回了王家,她便將自己帶來的菩薩供在案前,每日皆跪在佛前念經,連著吃食都一應成了蔬菜瓜果,不沾半點的肉腥,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沒有哪個哥哥願意接了自己妹妹回府,可是她手上有銀兩,看在這些銀兩的份上,嫂子不會介意,她哥哥如今又不在府上,能住幾天便住幾天。
案前的菩薩慈眉善目的,這尊是她從寺廟裏頭求了來的,那和尚原本就是個貪財的,見著自己的銀兩嘴裏隻有好,沒有差的。
怎麼會好,她唯一的兒子早逝,唯一的女兒如今也死了。
她為什麼會死,她明明做了娘娘了,享盡了人世間最好的福分,元春不應該死!如果她沒死,自己也不會落到這種地步。當初懷了孩子,便知道這孩子是有福氣的,雖說是個女兒,可是正月初一的生日,自然是應該有大福氣的。
她想起自己進宮見的元春的最後一麵,鐵青的臉,微張的唇,那雙漆黑的眼睛看著自己跟賈母,不過就那麼一眼,什麼話都沒有留下便去世了,宮裏不能哭,她隻能捏著帕子捂住自己的嘴,默默地流淚。
宮裏的規矩很大,對,一向這麼大,自元春進宮,十多年也就後來封了賢德妃之後,僥幸見了幾麵,之後又在省親中說了兩句話,再多也就沒有了。
若是往好處想,但凡遠嫁的閨女不都是沒見著的麼,賈母的那個寶貝千金賈敏不是連著死前都沒再見老太太一麵麼,這麼一想她又開心了。
她嫁進賈家時,賈敏還沒出嫁,老太太雖總說她對著幾個姑娘好,可是三個姑娘便是加上當初元春還在的時候都抵不上一個賈敏,出入前後皆是二十幾個伺候的下人,吃食穿戴皆是府中最好的,便是之後嫁人,也是老太太求了聖上給挑的林家。
“誰讓她生不出兒子,嗬嗬,活該!”王夫人低下頭,磕在軟墊上,“活該她生不出兒子。”
新媳婦總要在婆婆麵前伺候的,不是填飯,就是布菜,旁人家都是夾上兩塊便好,可老太太不一樣,從她坐下開始吃,到她吃完,你都不能休息,等著她吃完,你還要對著她賠笑,等著老太太累了,乏了,才能回房自己隨意地吃一點。
大房的張氏便是老太太作死的,挺著八個月的肚子還讓站著伺候,結果大房長子從假山上掉下,摔死了,張氏跟著肚子裏的小兒子也一屍兩命的去了,隻剩下那個頑劣不堪的賈璉。
她正心不在焉地捏著佛珠念著往事,外頭就傳來了腳步聲。
“太太!太太不好了!來了消息說是老太太去了,如今府上皆傳是被太太您氣死的。”玉釧兒從外頭跑進來,她喘著氣,一手拍著自己的胸口,一手扶著門框,這腳還沒踏進門,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卻慢慢地都是驚恐。
王夫人又對著菩薩磕了一個頭,默默地捏著手裏的佛珠,“老太太原本就是八十三的年紀了,便是去了也是喜喪。旁人這麼說那是旁人的事,你再給我接上一炷香,我要再念一遍大慈大悲咒。”
玉釧兒上前拿過一個木盒,小心地打開,從裏頭拿出了一節檀香,小心地捏起香爐上燒到一半的檀香,用一旁的白棉紙小心地裹了起來,接上之後,又插回原來的地方。
紅色的香一點點慢慢地往下燃燒著,也不過是兩三遍經文的時辰,煙霧嫋繞。玉釧兒做完便出了房門,才到外頭,便見著宋嬤嬤站在一旁,她的身子有些歪,因著當初不知道被誰敲斷了腿,之後又沒養好,便一直在王夫人房裏幹一些粗使的活。
“可跟太太說了,太太怎麼回的你?”那宋嬤嬤自覺自己立了大功了,今個她出門去買一些豆子,結果隔著半個轉口,愣是聽到了王家中的丫鬟議論紛紛,旁的不說,單單指著老太太去世跟著太太的品行說事,又提了這嫁出去的媳婦了還回娘家蹭吃蹭喝,宋嬤嬤旁的不曉得,但是來的那天沉甸甸的箱子,跟著裏頭那一閃而過的金光,確實記得,怎麼也不可能是白吃白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