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馬叔家和全國老百姓一樣,在淒風苦雨中煎熬歲月。時光終於來到了1976年。那一年,中國政壇三大巨殞落,中國陷入了最黑暗的時刻。但在這時父親卻從遙遠的大西北給我寄來了許多中學課本,還有當時被禁《雪萊的詩歌》。其中《西風頌》有一句,他用紅線標著:“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遙遠嗎?”。
春天來了,真的來了,雖然姍姍來遲,但是還是在下一個冬季將臨時,來到了這個飽受苦難的大地。十月,“四人BANG”倒台。緊接著77年恢複高考,我考入了江南大學。念連則考入了一所河南的中等專科學校。
好消息一個接一個,最讓爺爺高興的是,當年被父親不得已賣掉的小叔,在時隔33年後終於有了消息。原來他當年隨那個開藥鋪的老太太離開了那個集鎮,去了山西。現如今已成了那裏知名的中醫。他聽說爺爺尚健在,打算於這個春節回來,看望爺爺並將接爺爺去山西。為了這突如其來的喜訊,爺爺的癱瘓也好了一半,居然能像以前一樣柱拐行走了。
父親也來了信,他已官複原職,走馬上任了,並且也準備春節回來。而且,將回來接母親去江南市。“經曆了33年的分離,我們夫妻終於可以一起過春節了。”父親在信上這樣稱呼母親。
大馬也來信了,他也要趁春節和哥哥一起回來。“這回我要把“吻你”這兩個字變成行動,你不能拒絕!“他在信裏這樣說,說得我麵紅耳赤,這個大馬當兵當壞了。
這個春節真的好讓人期待…….
但是母親卻不似我和爺爺那樣期待,相反更多的是一種漠然。越離春節近,她就越頻繁地去給全留上墳,全留的三兒子念連有時問及她給全留說陰婚的事,她也總是說“不急,不急的。”
這個周末,我和念連去給兔子薅草,路過全留的墳,看見母親又一人坐在那裏、
“姑姑”我和念連一起走了過去。
“姑姑”我終於有點忍不住了,我問她:“我爸和全留舅舅,你更愛那一個?”
母親的眼,虛無地望著遠方,很久問我:
“愛是什麼?”
“?”我竟一時答不上來。
“是債”母親這樣說:“你愛一個人,就總覺得欠他似的想對他好….隻是,欠你爸這輩子我還了;可欠全留的,我卻隻能下輩子還他….”
說著,母親流了淚。
春節終於在我們的期盼中如期而至。
臘月二十三,農曆小年,家家戶戶發麵蒸饃。母親頭天就發了麵。下午早早地母親就開始蒸饃,因為一會父親、馬叔、大馬哥哥及小叔就要到家了!
第一鍋饃剛蒸上不久,村口的鑼鼓就敲了起來,是村民們自發在村口歡迎父親一行。
“姑姑,快呀,我爸他們已經到村口了!”我催著母親。
“你和念連攙著爺爺去吧,我這裏還要揭饃。”
看看籠上饃已冒熱氣,聽聽村口鑼鼓越來越近,我也顧不上了,和念連一起攙著爺爺,就出了大門。
爺爺隻走到了家門口,就不走了,念連陪著他,我則飛一般地向村口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