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舉在半空中的手腕被對方握住了。那觸♪感有些粗糙,但是很溫暖,那人的動作很溫柔,卻又不容置疑。

“我回來了。”

溼潤的風緩緩吹過。霞光傾瀉,江聲如歌。

李琅琊微笑起來。

他伸出手,想把被江風吹得粘到臉側的頭發撥開,隨著這個動作,那些沉澱在他深刻的眼角眉梢的層層心緒,似乎也被他一並撥開了。

“……是。”他微微地笑著,聲音被風吹散,卻又很是清晰,“你到底出了什麼事?”

“多虧了顏大哥,顏鈞,你還記得他麼?”他的手一直握住李琅琊的手腕沒鬆開,笑容深刻又滄桑,卻仍舊釋然,“他帶人中途劫押,我有幸活命,一直知道你的所有消息,卻不能見你……如今顏家也平反了,顏大哥總算得償……托這大赦天下的福,我終於能……我說的這些,你應該懂。”他停下來,嘴角還是有一絲苦澀。

“是。”李琅琊依舊微笑著。

“你不知道我被赦?”

“我不知。”李琅琊搖頭,“有關於你的事情,我原本連想都不敢再想。”

皇甫端華走上前一步。渡頭已經空無一人,夕陽也已經即將沉入江水盡頭。他伸出手,輕輕撥開李琅琊額前的頭發。

“我要回長安城,你去麼?”

“自然。”

長安城已經不僅僅是承載著記憶的城池。經曆了這麼多之後,它可能仍舊風姿綽約。歲月的簡章上麵永遠不會少了那些深重的劃痕,長安城,不僅僅是記憶,它早已經成了他們心目中瀟瀟歲月和茫茫人事的見證。也許這以後,它帶來的不僅是歡欣的回憶和痛楚的過往,更多的則是釋然。

“多虧了平反,”皇甫端華笑著,似乎是想緩解氣氛,“否則史書上還不知該怎麼寫我。”

“這個無妨。”李琅琊突然斜眼看他,眼角竟然也帶出了幾分調侃,“我走之前,可是去弘文館將寫你的那些都撕了去。”

端華一愣,然後笑出聲來。笑著笑著他的聲音低沉下去,他走得更近了一分,低頭衝李琅琊發問。

“……等了很久?”

“是。”

“後悔麼?”◆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李琅琊的笑容深刻了些。風挽起他的發絲,飛飄不止。周遭蘆葦唰唰作響,飄出溼潤而帶著草木香氣的風。李琅琊已經不想說什麼,這些年過去了,他終於深刻地理解了他們之間的默契——此時此刻,他們已經不需要所謂的千言萬語。

“難熬,也後悔自己當年的決定。”李琅琊的眼角突然帶著些許調侃,他望著略顯錯愕的皇甫端華,不過對方錯愕之後立刻露出了然的笑容,接過了他的話頭:

“不過終究天地有情,山河存義。即使深悔當年又有何妨?所以,悔,也無悔。”

李琅琊很深地看了他一眼,將目光轉開去看那滔滔江水,又轉回來深刻地盯住嘴角慢慢浮起微笑的皇甫端華,然後他也點頭,微微地笑起來。

江風清朗,天地恢廓。也許這萬裏江山曾經滿目瘡痍,也許人事歲月不曾舍下半分憐憫,可彈指間再回顧,也許天地乾坤之間就又是一片清風浩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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