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風雪欲來①
2、風雪欲來① ...
作者有話要說:修文
11.12.14/
我叫鳳軻,洛陽下一代守城者。爺爺總在耳旁訓教我,守城者該擁有一顆耐得住寂寞的心。所以才能世世代代,安分閑定的永不踏出城門一步,然後安分閑定的老死在這座城裏。
家父在我伊呀學語之歲便因護城而殉職了。家母傷心過度,成日以淚洗臉食不下咽,終得了不治之症,不久後也追著爹爹奔赴黃泉。每當爺爺談及他們之時,我的心底總還有些模糊的影記。
高大英勇的父親穿著沉重威風的盔甲,身姿筆挺的站在幾百丈高的城樓上,風撕裂的呼嘯而過,卻怎麼也撕裂不斷他冷峻的麵容。母親溫婉賢淑,是洛陽數一數二的美人兒。她總是在父親巡守的時候坐在城樓之下,雙手靈巧的穿梭納著鞋底。母親的鞋子做得極為精致,總不像鋪子裏賣的,款式簡單而大同。
我雖然自幼便失去雙親,卻也可算得為城裏最幸福的孩子。幼時的我幾乎是被城主捧在掌心裏的,他疼極了我,但凡有珍貴稀奇的玩意兒,必定從他的兒子那兒拿來一半分我。於是在我七歲那年,城主便將我許給了他的獨子,單夢冽。
我這輩子,便這樣早早的被劃進了單家。
若不是洛陽城側門下那個血跡斑斑的他,我又何以會知曉,這世上長的好看的男子不僅僅隻有夢冽一個。
那個人出現在洛陽初雪之夜。
雪靜靜的落下,襯得紙窗也亮了幾分。我和衣躺著,傍晚時小眠了片刻,到了這會兒竟沒有一絲睡意。
夜涼如水,洛陽消退了白日裏忙碌不休的繁華,隻剩遠處民家裏斷斷續續的狗吠。
我剛要闔眼,卻聽到城門有沉悶的敲擊聲,力道不重,但足以被聽見。緊接著我從虛掩的門縫裏隱約瞧見爺爺披著外衫,從側門攙了一個黑衣人跌跌撞撞的進來。
形影模糊,沒有來得及瞧清。許是城東的鐵匠汪大叔,他總在城外逗留太久,吃酒賭錢,常常半夜醚酊大醉的才肯歸來,借宿於城樓裏更是常事。我側個身不去在意,卻聽到那邊爺爺壓低了嗓音在叫喚我。
“鳳軻。鳳軻…快起身,爺爺要去掃門前的雪。你去燒壺水來。”
我應聲起床,看著天色估摸已是淩晨,生了火。往年雪落得再大,爺爺也是清早才起來掃雪的。我訝異著,卻看見爺爺的蓑衣還掛在牆上,外頭風雪甚大,和著襖子尚還有幾絲冷意。這老頭子身子骨又沾不得寒,還是先給他送去罷。
洛陽的初雪總是來勢洶洶,片刻的功夫便堆積起來,淹沒了腳踝。我扶著牆沿走出側門。爺爺正低頭用鐵鍬一鏟一鏟賣力的往水桶裏舀。往前再走一步,我險些暈眩過去。
素白的積雪之上,浸染了潺潺的鮮血,一團一簇,如同城郊外最紅最妖豔的梅花般觸目驚心。昏暗的光亮下,血跡凝成了一條小小的河。
“爺爺。怎麼有這麼多血!”我足下一軟,蓑衣也掉落在地。
爺爺抬頭,花白的眉微擰,神情嚴肅的說:“鳳軻,你快回屋去,多燒些水,準備好剪刀和布。”
風卷著雪斜斜的灑進來,不多時手腳便開始發麻了。我點點頭,又摸索回了裏屋,水已經約莫在沸騰。
再仔細聽去,爺爺的屋子裏,似乎有細微又痛苦的呻[yín],隱忍著不敢爆發。倒不像是汪大叔酒酣之聲。
那些血跡可是他的?
如果不是汪大叔,那麼他是誰?為何半夜來敲城門?爺爺再好心,也不會在這亂賊紛擾的節骨眼上輕易收留一個素不相識的將死之人罷?
我正欲探頭看個究竟,麵前的水卻咕嚕咕嚕的打著泡泡,便再也無暇去顧及那個人。
待我準備好剪刀,水以及紗布,爺爺已將門前的那灘鮮血處理幹淨了。
燭尖昏暗的搖曳,我望向窗外,外頭打更的更夫恰好路過,已是醜時了。
“鳳軻。”爺爺一把拉住我的手腕,他皺紋橫生的手無力而孱弱,一陣一陣,似是緊張,又似是因為寒冷而一直在顫唞,他將我領進他的房間,卻忘記了拿油燈。
“鳳軻,爺爺老眼昏花,待會兒這洗傷口的事就交給你了。切記要小心一些…”
“洗傷口?”我聽得雲裏霧裏,黑暗中那個人的呼吸混濁滾燙,一股濃濃的腥甜之味撲鼻而來。是血…這個人究竟淌了多少血…我心中莫名有些懼怕。
爺爺卻告訴我不要過問太多,隻管替他治傷就好。
我也便不好再多問,從外頭拿了油燈,擱置在床頭。
燈已燃過了頭,燈芯忽左忽右的搖晃著。卻依舊能看清床上之人的模樣。
是個男子,輪廓清晰硬朗,像是刀子臨刻過似的,眉毛濃密,高高的飛入兩鬢,鼻子也是頂好看,唇紅齒白。不知該如何讚歎他,一時竟讓我想起了街尾那賣花姑娘描繪的深居在山裏的妖精。那般極致的安靜和漂亮。
我看得微愣,爺爺急促的催道:“軻兒,你還呆著做什麼,趕快脫了他的衣裳。我再生些火,天寒地凍的,苦了他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