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氣爽,浮雲流逝。紅楓漫天,丹桂飄香。悠揚的嗩呐聲,繞著一顛一顛的大紅軟轎,吹得甚是喜慶。

大河村沈家那破爛不堪小院裏擠滿了人,有背著背簍,抬著鍋碗瓢盆來幫忙的。也有那三三兩兩的婦人擠在一起拉家常看鬧熱的。更有那頑皮的孩童,拖著長鼻涕,拽著父母衣角胡攪蠻纏的鬧著要吃喜糖的。

沈家偏房的氣氛卻與院外歡鬧喜慶的氣氛截然相反。

沈周氏正端了一碗黑灰,焦急的往她剛剛撞牆的閨女額頭上抹。而她的婆婆沈王氏此刻正單手叉腰,像一柄冒煙的黑臉茶壺般,怒指著牆角沈家幾姐妹罵道:“一群子賠錢貨,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二傻今兒個要是死了,就從你們幾個中挑一個來頂她的缺,嫁到謝家去。”

王氏是村裏出了名的鐵公雞,進了她口袋的錢,怎麼可能再拿出去。

沈秋芳知道她這話不是嚇唬她們姐妹幾個,定是早已打好了算盤。而她們姐妹幾個之中,適合嫁人的,除了她二姐,便隻剩下她了。

她緊張的看了眼她二姐,頓時激動道:“奶你放心吧,二姐沒事,我剛剛看到她眨眼間了,想來二姐隻是暈過去了,一會子便能醒過來。”雖然呆在沈家日子也不好過,但總比嫁到謝家去當寡婦好。

王氏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果見沈雲煙濃密的睫毛在顫抖。

“好哇!你個賠錢貨,居然敢給老娘裝死。你以為裝死就有用嗎?”她怒氣衝衝的上前,一腳踢在沈雲煙腰上。

沈雲煙此時正在做噩夢,夢見自己變成了一個和她同名同姓的農家女。每天天不亮就要餓著肚子下地幹活,天黑了才能回家。而幹了一天農活的她,回家不僅不能吃一頓飽飯,還時有可能要遭到一頓毒打。

好不容易熬到十五歲,以為等說了親事,就能過上好日子了。卻不想被她那個重男輕女的奶奶以十兩銀子的高價,賣給了村裏謝家那出了名的病秧子衝喜。她在出嫁當日才得知真相,悲憤之下,一頭撞死在了牆上。

王氏那一腳,正好將她從悲憤的夢中拉了出來,她迷迷瞪瞪的睜開眼睛,入眼便看到一個一臉凶相的老婦人。

這不是她夢中那個重男輕女的奶奶嗎?她怎麼醒來還看見她?

沈雲煙下意識的揉了揉眼睛。然後,她被這雙又黃又瘦還布滿了傷疤的手給驚住了。她那雙保養得宜的手怎麼變成了這個鬼樣子。

她驚慌的站起來,發現自己身上套了一件灰黑的粗麻布衣裳,腳上穿著一雙爛草鞋。正是她夢中那農家女撞牆而死之時的裝扮。

額頭一陣陣刺痛傳來,她抖著手撫向那個刺痛的地方,摸到一手黏糊糊的濕灰。作為大夫的她,險些被這野蠻粗暴的處理傷口方式嚇得再次暈死過去。

她不過是連著做了幾台手術,覺得有點體力不支,昏睡了一覺而已,怎麼醒來就變成了她夢中的主角?

饒是沈雲煙醫術再高,也弄不明白這其中的原理。

“呸!要不是看你今兒出門,看老娘不打死你個賤丫頭,竟然敢給老娘裝死!”王氏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猶覺不解氣,看見一旁的周氏,頓覺越看越氣。都是這個沒用的東西,一連生了七胎都是閨女,讓她幺兒斷了後不說,還成為整個大河村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