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家有醜妻
作者:抱著麵包曬太陽
☆、楔子
這是一張雙人床,他睡在左側,不敢逾距。像小學生課桌上的三八線,在他心中,也有了條不可越過的三八線。
太陽的光線穿過落地窗射進室內,又是一天的早晨。他隻是躺著,呆呆地望著天花板。
他不想起床。
因為不想太快見到她。
每一次的碰麵,對他而言,都是折磨。
關於她的記憶在腦海中交錯重疊,兩年了,一如當初所見,她一點都沒有變,沒有變……
回來後,這幾天裏他做了最大的努力,安安份份奉公守己,每晚都像個恪盡職守的丈夫一樣回來過夜,睡著屬於自己的床,與他的妻子同床共寢。
他的妻子……
明晃的陽光灑落在柔軟的床鋪上,他轉頭看向側邊空位,想著她兩年來如一日,像日本女人一樣,每天都起得那麼早。有些日本女人會在丈夫入睡後才卸妝,然後趕在丈夫起床前就畫好妝,所以丈夫可能一輩子都沒見過妻子不化妝的模樣。她也是這樣。他想,也許沒見過她不化妝的樣子對他才是最好的。
“老公……”
是她那軟軟的獨特嗓音,換在別人身上或許好聽,隻是當知道發出聲音的人是她後,卻像是聲聲淬了毒。
“老公,你醒了?要不要吃我剛做好的早餐?還熱乎乎的,很好吃哦……”
她的聲音在耳邊縹緲起來,一切彷佛像是夢境般。轉眼兩年,他為她守身如玉了兩年,時間似乎比他想像中的過得還快,所以兩個月也會過得很快,他安慰自己,盡管現在的他覺得度日如年。
“要不要嘛,老公,你回答我一下嘛,老公……”
他真的不想將這個撒嬌的聲音和她的臉聯係起來。
如果真是夢,那就好了。
視線的餘光闖進了身影,他近乎絕望地閉上眼。
如同每一次,他在心裏喃喃默念: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形拂亂其所為……
☆、第一章(1)
雨下了一整夜。
她清楚地知道,因為她聽著雨聲一整夜,聽著它的節驟從磅礴到微弱。然後,她的悲傷也會隨著雨聲的變小而逐漸消失吧……
光線不明的房間裏,易女一個人蜷縮在靠床的角落處,像是突然醒過來般,她睜開眼睛,沒有任何懸念,撞入視野裏的是一片黑暗。眨了眨睫毛,呆滯般愣愣地注視好長一段時間,她才從臂彎裏抬起頭,隻是稍稍一動,卻發現身子早已麻痹到不行,造成的小動靜所發出的細微聲音,在空蕩暗幽的房間裏,顯得格外響亮。
勉強扶著床沿,她腳步不穩地站起來,然後茫然地看向四周,看著房裏的各種陌生的輪廓,視線最終幽然地定在窗戶的位置。起身緩步走到窗前,她望著厚重的窗簾,遲疑了會兒,伸出手輕輕地一探,突如其來的微弱光線,讓她微眯了眼,下意識用手擋住——外麵天空原本厚重的雲層已漸漸褪去,露出不甚清晰的藍,經過一夜,滂沱大雨變成小雨細細飄落,她看著雨將過欲還晴的天空,雨漸漸停歇,她想她和爸媽的感情會不會好一點。
院子處傳來雜碎的腳步聲還有掃樹葉的沙沙聲響,應該是園丁還是其他什麼人吧,已經早上了呀,天亮了,天終究是亮了。她邊想著邊著著窗戶上殘留的水滴延著玻璃表麵一點點爬下,留成了一條條的水跡,然後她無聊地對著窗戶呼口氣,看著一團霧氣在玻璃上固定住,仿佛像是察覺般,她的身子打了個哆嗦,手一鬆,將窗簾放下,轉而用雙手摩挲著雙臂試圖讓自己暖和一點。
房間又陷入黑暗之中。
又呆呆地佇立一陣子,她才把燈打開,整個房間瞬間亮了起來,挪動腳步走著環顧著,接著停在一簾子處,手一拉她踱步進去,裏麵空間寬敞,牆壁四周鑲嵌著設計感與實用度完美結合的櫥櫃,正中央列著兩排長長的精致衣架,放眼望去,盡是琳琅滿目的服飾品。這是她不曾享受過的殊榮。
她慢悠悠地走著,撩撥著,翻看著,一件衣服一雙鞋子件件看似昂貴,剪裁也都很得體。
看,她有專門的更衣室,而她的衣櫃長得像商場,從昨天開始,這些東西就全部都屬於她的了。她其實挺高興的,真的,但是她似乎要求得更多。她的新衣服新家當,都很好看,也很奢華。這輩子她根本不曾妄想過呢。她大概就是飛上枝頭變鳳凰的那類吧。扯出嘲諷淡笑,走了一圈晃了一圈,一件衣服都沒有挑,易女返回了原路,再度拉開簾子,回到了剛搬入不久的新臥房。氣息依然華貴,裝潢也很有品位。
隻可惜她不懂得欣賞。
媽媽要她當個乖女兒,她一直努力地當著乖女兒,她真的很努力很努力,可是為什麼媽媽總是看不見,怎麼都不覺得滿意?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她剛出生那會兒。
她是在不被期待下出生的小孩。因為經濟拮據,所以她被棄養,如果不是外婆,她可能在繈褓的時候就被野狗叼走。外婆走後,她又一個人,沒人看得見她,常會忘記她的存在,她跟自己玩泥巴。有時望望天空,有時看著那條長長的黃土路,想著爸媽什麼時候能接她回家。夜晚,餓著肚子,她在夢中醒來,淚水布滿整個臉頰。長到學齡時,爸媽真的來接她回家了。她有爸爸有媽媽,還有個姐姐,她以為,她終於有個家。放學突然碰上下雨天,無人送傘來,家長會,找不到繁忙的他們,成績考得再好考得再差都是一樣,每天對著冰冷的飯菜,穿著好久忘了洗的衣服,入睡前,假裝聽不到門外那讓人喘不過氣來的爭吵謾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