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2 / 2)

那是她第一次看見母親那樣的模樣,猙獰著,恨不得能殺了她似的。她被嚇著了,縮成一團躲在角落裏,隱約中隻看見母親對著鏡子有用指甲刮身上的印記——那樣的憤恨,厭惡,反感。

那是一處紋身,紋在鎖骨附近,盛開的玫瑰。

舒言心底鈍痛。

遠處的玫瑰仍然嬌豔,舒言看著那樣的顏色幾乎不能呼吸,她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咖啡早涼了,一口咽下去,那種涼意似乎就透過血管鑽到了心裏,愈加讓人難受起來。

“你沒事吧。”

疑惑的聲音,舒言偏過頭去,是阿修,他正奇怪的看著她,仿佛一個弄不懂大人世界的孩子,見她傻乎乎的模樣,又再次問道:“你真的沒事吧,要不要我叫先生回來。”

舒言搖搖頭。

“可是你在這兒坐了一下午了,姿勢都沒有換一下,你肌肉不酸嗎,我紮馬步紮一下午,也會有點酸疼的。”

舒言被他逗笑了,當著他的麵換了一個姿勢,她是故意做給他看的,阿修有些訕訕的。舒言招呼他坐下,問他。“你跟著齊貝川多久了。”

“從先生出生我就跟著他了。” ▽思▽兔▽在▽線▽閱▽讀▽

舒言想了想,又問:“那齊貝川的母親,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阿修不太明白舒言想問什麼,想了想才說:“太太很好,對先生好,對我也很好。”

“那你呢,你母親,對你好嗎?”

阿修不解的看著她。“哪有母親,對孩子不好的呢。”

話音落下,舒言幾乎握不住手裏的杯子。連木訥的阿修都知道天下的母親都會對孩子很好很好的,可是她在很小的時候就明白,她的母親隻當她是一個扔不掉的麻煩。可是後來她主動離開了呀,她不再奢望母愛這種東西,可是為什麼,她的母親會把她往火坑裏推。難道就因為,她不聽她的話,她認為她擋了她的路。

何其悲涼。

“你真的沒事吧,要是不舒服我讓管家叫醫生來。”

阿修的神情憨厚而平靜,舒言搖搖頭,她踉蹌著回房,這是心裏的傷,再高明的醫生都治不好,這輩子,都治不好了。

齊貝川下班回來就聽阿修說了下午的事,上樓去看她,卻發現她呆呆的坐在床上,仿佛入定了一般。齊貝川開了房間的燈,突然的光線刺激得她抖了一下,回過神來之後卻是苦澀的一笑。

“你回來了。”

齊貝川脫掉外套扔在床上,又過去抱抱她。“怎麼了,阿修說你情緒不太對,是不是不舒服。”他的聲音柔和,又摸了摸她的額頭。“不燒啊。”

“我沒事。”舒言淡聲說。

他仍然看著她,眼神中的關切直白而濃厚。舒言回看他的眼睛,她不得不承認,他雖然有時候很混蛋,可的確是有那麼一絲緊張她的,他的關心,也是從心底裏發出來的。舒言心底忽然無比絕望,連這個她討厭的男人,也比她的母親要好上那麼一點。

“齊貝川,你抱抱我……”她輕輕的說,語氣虛弱。

“你究竟是怎麼了?”齊貝川有些火,問了幾遍還是這個樣子,有什麼了不得的不能說出來。

“沒。”她哽咽著摟上他的脖子,又胡亂的去吻他,她的身體有些涼,連唇也是涼涼的,齊貝川推開她,她又送上去,齊貝川越想越惱火,平時他要的時候吧,她可著勁的折騰,現在他不想的時候吧,她又像隻八爪章魚一樣貼上來。“我書房還有事,不說我走了。”

舒言緊緊的抱著他,頭貼在他的頸間搖晃。“我……我隻是有點難受,下午的時候,我把喬安娜的骨灰撒向大海了,所以……我……我難受。”

齊貝川動作僵了一下的任由她抱著,舒言貼得更緊的往他懷裏縮去,她緊緊的抱著他,仿佛想要勒死他似的,齊貝川回摟住她,一下一下撫著她的後背。“嘿,都過去了。”他輕輕吻在她的頭上。“她的人生已經結束了,而你的還沒有。”

舒言搖頭。

他又說。“大學的時候我很喜歡爬山,有一年冬天和幾個朋友去爬雪山,可是沒想到碰上雪崩,一個朋友的安全繩斷了,當時我就在他旁邊,我伸手去拉他,可是差一點,就差那麼一點,他被埋在雪山裏,永遠長眠在那個地方。”

“那段時間我一直耿耿於懷,覺得他的死我要付上一定責任,周圍的朋友都勸我,連那個同學的父母也說不怪我,可是我一直走不出那個怪圈。父親說是我從小的環境太好,所以承受不了這樣的打擊。後來的大學三年,他不再給我錢,也禁止母親給我錢。那幾年我在學業和打工之間經曆了許多事,也終於明白當時我的父親告訴我的那一句話,他說,人死不能複生,這樣背著包袱,痛苦的,永遠是你自己,很多時候,我們要做的事其實隻有一件,那就是,向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