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三娘亦睜開秀目,瞧著十一,十一被她似有深意地一瞧,立即鬧個大紅臉,手尷尬地揪著裙角,視線閃躲。

“我去對付她,你們退後。”她冷靜道。

封三娘起身站好,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衣裳,上麵蒙了一層白色的牆灰,於是不忘用手撣撣,雖然天還下著小雨,但她身上似乎並無水跡。

範雲紓頭痛欲裂,身體內紫湛的魂魄在不斷與她抗衡。她想不通為何明明沉睡著的紫湛能夠蘇醒,為何明明在自己有壓倒性優勢的情況下還會陷入內憂外患之中。

可惡

範雲紓捏緊了拳頭,骨節作響,回頭望著站在一邊不逃也不避的範少傑,她心有不甘。

明明隻差一點就可以複仇,為何天不遂人願!

眼前,是封三娘挺拔清冷的身影;側邊,是範少傑病弱的身軀;身體裏,是紫湛越來越強烈的燃燒著的怒火

範雲紓冷笑,“封三娘,你休想得逞。”她說罷便閃身到範少傑身邊揪住他的領口,然後帶著他朝著外頭飛去。

封三娘神色肅穆,回頭叮囑十一,“你們都在這裏呆著,不可亂跑。”

十一來不及問清楚情況,便見這院裏空落落的隻剩下自己和小竹妖。小竹妖無奈聳肩道:“我也不知道她們會去哪裏,你盯著我也沒有用。”

十一抱手揚眉道:“你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小竹妖答得幹脆利落,大眼睛滴溜溜轉了一圈。

十一走近它,俯身死死盯著他,小竹妖不退不讓,一吸氣挺胸硬是與她對視著。兩個人就那麼一直幹瞪眼,誰也不服氣誰。他們莫名的生成一個默契的賭約,仿佛誰先躲開,那即是輸了。十一揉了揉酸麻的腰,心中暗叫不好,小竹妖個頭這麼小,自己與他平視實在費力,於是最後隻好認輸道:“我去屋裏坐著等封姐姐,你來不來。”

小竹妖道:“你不去追封姐姐了?”

“你我不是都不知道她老人家在哪兒麼,我去哪裏追?”十一拍了拍身邊的凳子道,“你坐不坐?我正好還有些話要問你呢。”

你之前為何無端離開,封姐姐又為何說要找你,此刻又為何被封姐姐帶了回來?

小竹妖一扭頭道:“外麵天氣蠻好,我要看月亮。”

十一翻了翻白眼,沒好氣道:“小少爺,外麵下著雨,烏雲蔽月,你哪隻眼睛看見月亮?”

“兩隻眼睛都看見了!”小竹妖指了指自己的雙眼脆生生道,但鼻尖忽而落下一滴雨水,刺激他弱弱地打了個噴嚏,“啊啊啾”,旋即掛下兩條鼻涕,將他方才的話語毀個徹徹底底。

“好,隨便你。”十一微笑著支起胳膊靠在椅子上假寐。

小竹妖在外麵淋著雨,半晌,他鬼鬼祟祟地回頭瞄了一眼屋內場景,見十一正安靜地睡著。他默不作聲地又轉了回去耐心地等上片刻,繼而迅速回頭偷瞄十一,十一依舊保持方才的樣子,神情鬆散,呼吸平順,似乎是真的睡著了。小竹妖這才放心,閉上眼睛作好手勢,憑著與竹葉的天然聯係尋覓到了混雜在雨水中的微弱痕跡。

他沒有氣力用飛的,便隻能邁著小腿兒用最快的速度奔出範家大宅。

此刻十一睜開眼睛,望向小竹妖消失的那道門,然後也立即追了出去。

要她相信小竹妖沒在封姐姐身上做手腳追蹤,除非天塌地陷!

但別看小竹妖人小,腳程絕對不弱。十一不敢靠太近,亦不敢躲太遠,這遠近的尺寸拿捏耗費了不少心力,拐了幾個圈兒才勉強跟得上他。靠在牆上氣喘籲籲之際,十一探出腦袋往外望,一瞧見那建築就越發驚訝。

這不是天一閣麼,怎麼兜兜轉轉又回到了這裏?

封三娘穿過一道門,這才看見天一閣四層內那寒石旁邊立著的兩個人。

範雲紓嘴角噙著陰冷的笑,範少傑被定身法定住站在她身邊,隻有眼睛還能動,但眼睛裏並沒有驚慌和恐懼,而是一種類似於高山湖泊的寧靜祥和。

範雲紓感覺到封三娘的到來,她撇嘴笑言:“你不是要這鎮魂針嗎?”她邊說著嘴中邊念念有詞,手就朝著那寒冰摸去,那堅硬冰冷的石塊此刻像是柔水一般被她輕柔的動作融化,封三娘能夠清晰地看見她的手穿透了那寒冰,正朝著寒冰中的鎮魂針探去,但不會破壞寒冰本身絲毫。

“為了它,你還是不肯放過我嗎?”範雲紓拿出那如冰般透明且散發著冷光的細細的長針,在麵前晃了晃道。

封三娘的指甲長起,發絲由根部開始衍變成白色,衣袂輕飄,妖氣橫行全身。

“將紫湛的身體還回來。”

“休想。”範雲紓說罷,手中捏著鎮魂針索性將其當做武器朝封三娘攻來。她料定封三娘會對鎮魂針處處顧忌,這樣自己又會處於上風。

那料想剛一舉手,心中脈搏抽[dòng],她臉色一僵,捂住了心口緩緩地軟了下去。正痛苦難忍之際,見到一襲白衣裙裾現在眼前。範雲紓呆愣,忽而哈哈大笑,笑的歇斯底裏,撕心裂肺,有著不通過望的淒迷苦痛,最後自嘲道:“我輸了,隨你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