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三娘回頭望著紫湛,而她的手已經被掐的青紫。
麵前之人她原本很熟悉,也很尊敬。
桂花樹下與她相遇,是這個人在頹廢的邊緣救回了自己;是這個人教會了自己忍辱負重,在眾多的兄弟姐妹中迂回應對;是這個人教會了自己大巧若拙,掩藏自己的情緒;也是這個人一派雲淡風輕地在萬民唾罵中抱著滿身汙穢的自己走出來......
在紫湛麵前似乎從來沒有難事,她總是那副毫不在乎的樣子,無限媚態的慵懶模樣。
但此刻,卻從她眼內看出了熊熊怒火,那是一種出離的憤怒。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們師徒之間出現了隔閡?
是從十一出現的那一刻開始,還是從中了同心術開始?
紫湛......我從來不懂你的心思。
封三娘緩緩展開手,護在手心的是一朵剛采的芍藥花。
紫紅色的花瓣,嬌豔美麗,但這份美麗刺激了紫湛的神經。直到握得骨節發疼,她才麵帶歉然地鬆開了封三娘的手腕,而後嘴唇顫了顫,轉身坐回了石凳上。她伸手握著杯盞的時候,手輕微地抖著,最後猛然朝著石桌上一扣,整張石桌像是冰天雪地的寒冰突然遇了烈日一般瞬間碎裂,隻有她手中的杯盞還是完好。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最後,從紫湛的嘴中幽幽地、黯然地飄出一句話,像是從空穀死潭中逃出的一沉黯啞。見封三娘沒有回答,她又翹首睨著她加重了語氣道,“你對範十一娘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動心的?”
封三娘沉默一陣,靜靜地走近了她,拿起她手中餘下的那盞茶仰頭一飲而盡。
以茶代酒,不是酒,但更想醉。
直到此時此刻,封三娘才隱隱約約懂得紫湛對自己的感情。
紫湛忽而歪過身子,抱住了封三娘腰身,依賴地靠在她的懷中。
從來都是紫湛照顧三娘,但此刻的紫湛分外柔弱,她偽裝的堅強軀殼消失殆盡,暫時褪去。三娘由她抱著,眼睛平靜如許。她絕不可展露情緒,這是紫湛教她的,卻偏用在了紫湛自己的身上。﹌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三娘,我後悔了,我好想回到從前,你還是一隻不能化為人形的小白狐,總窩在我的懷裏。世間紛紛擾擾,自有我替你統統擋去......”
“三娘,是我錯了,我本以為這點時間不算什麼,我總能再找到你,哪知道這一次我一走,人雖找到了,但你卻把你的心丟了。”
紫湛抹了眼角苦笑,鬆開了封三娘,指尖若有似無地滑過她垂在身側的手背,再望向屋子道:“但這次你必須聽我的,我不能讓你日後後悔,既然你不肯取玲瓏心,我就將範雲紓的魂放入她的身體,替你取得鎮魂針,將你的魔性永遠鎮壓。”
封三娘剛想張口,卻發覺自己瞬時動彈不得,瞪大眼睛又驚又惱地望著紫湛,紫湛卻了然一笑道:“你喝的茶水裏麵放了竹妖的定身粉,我又在你手上加點了定身法,沒一個時辰你休想衝開。”她剛說罷,便悠悠然朝著門裏去。
三娘無奈地閉上眼睛,凝神感受著體內的真氣,慢慢地將那團亂竄的氣流凝聚。
若是用自己的法力是無法及時衝開,但若動用其餘的力量......
或許還有一搏之力。
十一在屋內走走看看,盯著麵前的一個花瓶發呆,花瓶內插著一杆枯枝,枯枝上還有一塊敗謝的枯黃的葉子,是銀杏葉子。十一仔細打量,附近的銀杏樹不多,她僅在酒樓內見過一株,那時候小竹妖還蹲在樹下玩泥巴。
小竹妖?
十一回憶起那胖嘟嘟又矮墩墩的小竹妖,還有他那雙眨巴眨巴的圓滾滾的眼睛,不禁牽起了嘴角。
不知道他在哪裏,不知道他過的可還好?
一陣陰風襲過,十一後知後覺,摸著腦袋方想起屋內除了自己還有一隻鬼魂。
她開口道:“雲紓,我知道你在這裏,你雖看得見我但我看不見你。”
沒有人回應她,十一想了一個法子,點上殘燭,室內又亮堂了一些,然後十一對著空氣道:“我們以燭火為信,我有些話需要問你,你若是同意了就吹吹蠟燭,但不可吹滅;你若是不同意就熄滅蠟燭,我們以此法交流如何?”
話音剛落,蠟燭就跳了兩跳。
十一呆住,然後了然笑笑,她知道是隱形的範雲紓同意了她的建議,於是便道:“你是不是想借著我的身體去見見你哥哥,去懲辦當年劫殺你的凶徒?”
燭火再次躍動。
十一繼續道,“假如我將身子借給你,你是否能幫封姐姐取到她所要的東西?”
一小股風過,火苗輕微歪斜。
“那事後你是否就會將身體還給我?”
燭火半晌沒有動靜,十一皺眉再要問一次時,那燭火竟然暗自熄滅了。十一一驚,湊上前看,原來那燈芯已斷,燭火熄滅於蠟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