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盯著地上的錦緞蒲團,耳畔回響的是紫湛的那段話。

“若要七竅玲瓏心,必須想辦法讓那人自己獻出。”

一隻藍蝶穿堂入舍,輕輕地停靠在三娘的右肩上,三娘睨著它道:“你莫要再勸,我雖未調息好體內的戾氣,但對付一兩個小妖還是綽綽有餘的,無須擔心。”

藍蝶又不安地飛舞在她麵前。

“我沒有強迫她,她是自願的。”封三娘轉向另外一側,想要避開藍蝶,但藍蝶不放鬆,又繞到她的跟前,三娘一揮手微怒道:“不必多說,我心已定!”

藍蝶被她打在牆上,“啪”地輕微一聲落在地麵。

封三娘幾步衝過去將它捧在手心,見藍蝶右翅已毀,遂以指尖點之,一道幽幽的白光後,分開手掌,那蝶兒遂又可翩然起舞。

“勿要責怪我,我也是想早日回到青丘國。”封三娘咬著下唇道。

十一雙手空空站在梵音洞前,等了許久也不見封三娘出門,於是百無聊賴地蹲在洞口一側,開始打量長在那兒的花花草草。對麵山頭,開滿了蒲公英,或許是由於日光的緣故,這些蒲公英帶了點淡淡的粉。十一想起在蒲公英見到白玉的情景,又是長長一歎。

原以為封三娘是個好妖,但一來她見友死而不救,二來為一己之私謀害寧波府三百多條人命,三來縱容手下人為非作歹。如此看來,紅玉之言確實在理,隻是自己當初固執己見,認為封三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就感激涕零,現在倒覺得,她當初幫助自己也純粹是為了那顆所謂的玲瓏心。

“封三娘,你就是一個自私自利的家夥,沒有人性,不,是沒有狐狸性!”十一氣呼呼隨手扯起一株不知名的草兒,死命在手裏蹂躪糾結著,“早知道讓紅玉姐姐抓了你,免得我在這裏受你氣。”

手裏的草莖被折斷,散發出一股濃重的腥臭味。十一聞了聞自己的雙手,皺鼻厭惡道:“好臭!”

轉回起身欲尋清水洗手去味,卻不想麵前出現一張放大的臉來,十一一怔,但見那張臉肌膚白潔剔透,如新剝的雞蛋一般嫩滑,赤色眸子裏映照著自己有些變形的臉。十一與她麵對著麵,距離不過咫尺,鼻尖觸碰著鼻尖,說是呼吸可聞亦不為過。

其實封三娘早出了洞府門口,見到十一蹲在右側,手裏把玩著一株特殊的草兒,她眼光銳利,自然知道那是什麼草,原本要提點著些,但聽十一口中振振有詞罵著自己,於是眉頭一蹙,不想管她,隻在她背後靠著山門柱玩味地觀察她。

眼下那草的味道卻越來越重,封三娘與她對視了良久,忍不住道,“你還想看到何時?太陽偶快下山了。”

十一這才回神,一邊懊惱自己因貪戀她的美色而耽誤時間,一邊往後走避開她。

“是你遲到了。”

“慢著,”封三娘的聲音從後頭來,十一心弦繃斷,莫不是讓她抓住了剛才的把柄要笑話我?不行,我死都不能承認我因她貌美而看得出神了。於是搶先道,“你默不作聲地站在別人後麵,當然會嚇我一跳。”

哪知道封三娘並非在意此事,而是淡淡道:“你打算帶著這樣的味道下山?”

十一紅了臉,“怎麼樣,本姑娘就喜歡。”

“這是魚腥草,”封三娘抬眼盯著她道,“普陀山隻有我的洞府門前才有此物,你若是帶下去了,豈不是告訴所有人我在何處?”

“那怎麼辦。”十一知道此事幹係,也著急了起來,“這就是魚腥草?難怪如此惡臭,你洞府前怎麼會種這種東西?”

“辟邪。”封三娘簡短道。

十一被惹惱,“你說辟什麼?”

封三娘背轉過身,以衣袖遮掩口鼻道,“還不快回去梳洗?”

十一不與她再爭論,一跺腳,含著一口怨氣重回洞府梳洗去了。

十一再出來的時候已經換了一套衣物,封三娘見了她眸色微變。

“手是洗幹淨了,但衣服上還有味道,所以借用了你的一套舊衣裳,你不介意吧?”十一別別扭扭道,這套衣裳上似乎還餘有三娘身上的味道。

封三娘不答她。

十一見她不答,於是悻悻地自顧自走到崖邊,等了許久也不見封三娘用法術變出那通往另外一側的吊籃來,遂回頭以目光問詢。

封三娘麵無表情地走到她的身側,與她並列站著,而後一手搭住她的腰身,未等十一開口便環著她縱身往下一躍。十一猝不及防,剛叫出了聲便覺丟臉,於是強行捂住自己的嘴巴,再緩緩睜開眼睛,但見雲天雲海,霧林霧鬆,山巒起伏,空山禪寺都在下頭掠過,微風拂發,氣清景明,空氣潤澤,心神舒爽,真真好一派仙境奇象!

對了,封三娘會法術,她會飛,又何須像自己一般用吊籃呢。

十一偷眼看身邊的三娘,越看越覺得她的側臉如鐫刻一般精美,一旦看著,便開始沉溺其中,隻覺得她是最得上天寵愛的人兒,一等的風流人品,若時光隻停留在初見,那麼或許此刻自己能與她成為摯友。

“看夠了沒有?”封三娘目不轉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