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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超市,有三大苦惱,一是不知道該買什麼,二是排隊等候,三是差一毛錢卻換來一堆毛票。關蟲卻遇到了第四大苦惱,今天她難得出來曬太陽,難得進了半個月沒光臨過的超市,心血來潮買了蔬菜瓜果,熱血沸騰地認識到自己的職責,給女兒買了零食及日用品。數數點點購物籃中的東西,暗自得意有先見之明,口袋中的人民幣以高出這所有標價總和一塊錢險勝。關蟲的滿意感來的就是這麼無厘頭。

但是,在結賬處,收銀員小妹打出來的單據,卻讓關蟲的自我感覺良好坍塌,單據高出她口袋錢三十六塊錢宣告勝利。關蟲怒了,貨架價格和收銀台係統價格不符這不是欺騙顧客嗎,聲色俱厲一長串說辭讓收銀員啞口無聲,關蟲還覺得氣勢不夠,狠拍櫃台,“找你們經理來。”

後麵已經有人抱怨,不就是三十六塊錢嗎,用得著這麼不依不饒的嗎,大不了不要就是了。關蟲冷冷瞥一眼小聲抱怨的人,“你媽把你生成這個樣子,看著不滿意能把你回爐重造嗎,你吃穿用度超過他們的預計,還能塞回去嗎。”

貌似是經理職位人員匆匆趕來,小聲陪著不是,“貨架上的價格是昨天的,負責人員估計是疏漏了沒有更換,為給您造成的麻煩我們感到抱歉。”關蟲抱臂看著眼前的腦袋點啊點,一點不為所動,微微皺眉一臉的不耐煩,“我這是發現了,要是沒發現呢,這不是讓顧客吃虧嗎,非節假日也非活動期,昨天和今天價格相差三十六,你以為你們是賣汽油的,還有,別點頭哈腰的,給我個腦頂幹什麼。”已近中年頭頂有些微禿頂的經理摸下腦門,“小姐,我們這邊說可以嗎,先讓後麵的顧客結賬。”

這是下班時間,不少人看熱鬧般聚集過來,對著這件事指指點點,懷疑自己手中的商品是否出現同樣的差錯。關蟲就是不肯挪位置,她深知如果現在換位置,氣勢就自然弱下來,“先把這個給我解決了,我自己走。”經理暗想碰到個不好說話的,態度更虔誠,“小姐,價格還按照貨架上的計價可以嗎?”

關蟲張張嘴巴還要說什麼,一隻手卻伸過來,修長白淨手指間夾著一張銀行卡,“用這個。”話不是對著關蟲說的,但是這件事情卻是和她有關的。

關蟲和那個經理雙雙順著這隻意外的手看上去。眼睛先看到的是那人筆直毫無褶皺的銀灰色西裝在身,關蟲暗自揣測,這人真高。靠的極近,她能聞到他身上的味道,似曾相識的味道,或者是從未忘記的熟悉,一個名字就要吐口而出。剛才還喧鬧的周圍竟然安靜下來,關蟲聽到自己心突然就加速跳動,臉頰也跟著通紅。可能剛才說話太快,以至於大腦供氧不足,她想,此地不宜久留。

她連抬頭確認的勇氣都沒有,就急著想要落荒而逃,如同打敗仗的戰士丟兵卸甲。

“這些我不要了。”關蟲把購物籃往櫃台上一放扭頭就走,經理反應過來就跟在後麵,以為關蟲是因為價格的原因,追在後麵解釋,“小姐,真的很抱歉,我們一定會……”關蟲置之不理快步離開,恨不得踩著風火輪能走得更快點。

走出商場大門,熱浪迎麵襲來,麵部細胞叫囂著擴張,關蟲摸摸手臂,還冰涼。夜幕已經來臨,這個城市披上晚裝,華燈初上,輝煌一片,如同精致裝扮即將出席晚會的妖嬈女郎。商場門前人來人往,關蟲看不清他們的表情,隻是看著他們朝著既定目標走去,她的目標呢,她已經記不得,她曾經的夢想是什麼,用力想還是一無所獲,時間真的能消磨很多事情,比如曾經吃飽之後揮斥方遒的遠大理想。

這個城市的燈為誰點亮,又為誰熄滅。關蟲抬手撥弄劉海,仰起頭抿起嘴角,勾勒出微笑的弧度,不管是為誰亮,起碼照亮了她。最後回頭看眼依舊行走匆匆的商場內,沒看到那人的身影,關蟲自嘲的想,是她敏[gǎn]反應過大了,那人可能隻是陌生人而已,更何況就算是那人,五年前他沒有做過的事情,五年後又如何肯做,到底是她癡心妄想了。

疲憊地爬上樓梯,到達六樓,邊掏鑰匙邊動作熟練地重重跺腳,樓梯間的聲控燈應聲亮起,已經不太明亮的白熾燈照射在頭頂,照著這個有些狼狽有些孤單的女人。關蟲拿出鑰匙扭動,打開門甩上,毫無形象地靠著牆壁踢掉鞋子,光著腳走進房間。看到房間的小人之後,關蟲輕聲問,“啾啾,你怎麼又看我電腦,作業做了嗎?”

電腦桌前椅子內的小人晃動著白嫩細腿,手裏麵拿著冰淇林吃的自得自樂,聽到媽媽的聲音也隻是轉頭看一眼,“媽媽,你不是說要對我愛的教育,不強迫我做不喜歡的事情要讓我快樂的長大,不給我壓力的嗎。”座位被女兒占領,關蟲隻好在桌子旁邊的地毯上坐下來,“但是你不做作業,你們張老師會給我壓力的,乖,你還是去做作業吧。”再看看女兒手裏麵的盒子,想著這小家夥真沒自覺,聲音冷下來問,“你今天吃了幾個?”

關雎伸出沾著奶油的手指,“三個。”關蟲抬手扶額,“我決定對你改變政策,以後我說什麼就是什麼,不許討價還價。”

時間容不得她悲秋傷春,想起還沒有做完的事情,關蟲站起來把女兒提拉起來,摸摸她板凳頭語重心長地勸解,“等你變成小胖子,看你能嫁出去不。”關雎一點不在乎,“陽陽說我變成什麼樣子,他都喜歡我。”關蟲趕女兒出去玩,把正在播放的動畫片關閉,狀態欄空蕩蕩如也,關蟲腦袋一霎那的死機,自動重啟之後,大腦還是反映遲鈍,“啾啾,那個文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