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原本是做木材生意的,家境還算殷實,可是到了陳旺這一代卻因經營不善日漸沒落了。
當陳金寶八歲這年,家裏連買米下鍋的錢都沒有一文了。
“誰不知道在這烏鴉鎮就屬富家最有錢了,而且他們還有一個兒子在京裏當官兒,小姑娘嫁過去不會受苦的。”崔媒婆扇著那柄標誌性的紅扇子苦口婆心的勸著陳旺夫婦。她是為公平鎮東頭兒富家保媒來的,富家看中了陳家八歲的女兒陳金寶,準備娶來給二兒子當媳婦。
“可我家金寶才八歲,而富家二少爺都已經十七歲了,這小媳婦嫁過去……”陳旺猶豫的說。
“哎呀,陳家兄弟!”崔媒婆捂著她的血盆大口嘰咕的笑起來,“人家富家都不著急,你操哪門子的心呐。況且,富家可是一次性過彩禮錢五百兩白銀啊。”肉乎乎的手指在陳旺眼前晃了兩晃。
陳旺有些心動,看了看妻子,妻子正流著眼淚抱著三歲的稚兒坐在矮凳上。
“你這一家子五口人,兩個大的三個小的,日子過得緊緊巴巴,有這種好事你還往外推,就有點傻啦。”崔媒婆馬上又拍著陳氏的手臂遊說著。
陳家五口人,陳氏夫婦有二女一兒,大女兒金寶八歲,二女兒金珠五歲,小兒子金貴才三歲,靠陳旺平日裏打些零工糊口過日的確有些勉強,可是……
“爹,五百兩銀子能買多少米啊?”八歲的陳金寶從內屋走了出來,身後跟著五歲的妹妹。
看到陳金寶,崔媒婆眼睛一亮,心中暗讚這個小姑娘長得真是水靈,大眼小鼻小嘴的,鵝蛋形的小臉兒正是富貴人家求的福相啊。
陳旺喉間一梗,他知道答應這門親事就像賣了女兒一樣,但不答應又真像崔媒婆說的那樣平白推走了五百兩銀子……對大女兒招招手叫至身前,拉了拉她肩頭帶補丁的褂子問:“金寶,五百兩可以買很多米,而且爹娘和你弟弟妹妹可以過上好幾年的好日子,但你卻要和爹娘分離,你可願意?”
眨著水靈的大眼,陳金寶看了看哭泣的娘親,她低下頭扭著衣角說:“爹,我是要像隔壁小花那樣被賣去當丫頭嗎?”
“哎喲,這是哪裏話,不是當丫頭,是當主子。”崔媒婆一把拉過惶惶不安的小姑娘,厚掌拍著她的小手說:“你是嫁給鎮東富家當媳婦,吃香的喝辣的不說,等圓了房還可以拿錢回來周濟你爹娘。”
雖然崔媒婆嘰哩呱啦說的那些話她是大半沒有聽懂,但還是把有錢可拿聽進了耳中,陳金寶扭頭笑著對陳旺說:“爹,我願意呢。”
就這樣,八歲的陳金寶被一頂二人抬的小轎子悄無聲息的抬進了鎮東富家,成了富家二公子的小媳婦——
當人家媳婦要幹什麼呢?陳金寶沒有這個概念,隻是聽富老爺和夫人吩咐,好好照顧北院兒的二公子就成了。
穿著紅褂子被帶到北院兒的時候,金寶發現自己完全沒有記得來時的路,但下人說她不用記得,因為她以後就要住在這個院子裏,吃的用的都會有仆人送來。
帶路的下人到了院子中央後便說讓她自己進去吧,然後離開了。
金寶看了看種滿竹子的院子,最後選定那個緊閉門扉的屋子。
推開門撲麵而來的就是一股騷臭味,像是進了牲口圈一樣,金寶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正準備退出去,卻聽到一聲輕微的呻吟聲。
“是誰……”氣若遊絲,卻的確是人發出來的聲音。
金寶怯怯地站在門口抓著紅褂子上的穗子說:“我是新嫁過來的媳婦,叫陳金寶。”
聽到類似木床發出的咯吱聲,那聲音又響起來,“誰的媳婦?”
“富家二公子的。”
“我的?你過來我看看。”聲音的主人好像有了些力氣,說話也清晰起來。
金寶在昏暗的屋子裏使勁眨了眨眼以適應這個環境,然後向聲音的方向走去,感覺那裏似乎有張床。
走到床前,借著窗格子透進來的光金寶發現一個披頭散發的人躺在床上。就像她曾見過的那些鎮上的乞丐一樣,渾身散發著臭味。
一支瘦弱的手臂從床被間伸了出來,金寶猶豫了一下卻還是把小手遞了上去,“你就是二公子,我的相公嗎?”
慘然的笑容浮現在少年的臉上,“快死的人了何須娶妻?還是這麼小的丫頭……”
“你不要我嗎?”金寶眨著水靈的大眼看床上的男人,如果不要她會不會讓爹娘退五百兩給他們。
“是我要不起。”富天啟幽幽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