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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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晉城江南

作者:哲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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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之末

作者有話要說:斷斷續續寫了三年多的東西,終於有勇氣貼上來了^^我這個狗血筆名完全是誤會,原先的賬號密碼忘記了,想重申一個,結果試了無數名字都已經被人用了,最後隨手輸了個某篇印象很深的文章中男主的名字,結果。。。。就。。。了。

隻要有一個人看,我就會堅持把晉城江南的故事繼續下去!

很多年以後,江南還記得上海昏昏欲睡的老巷口。被單衣物層層疊疊晾曬在陽台,把藍色的天空分割成零星碎片。空氣中有香樟和塵埃的味道,午後的陽光帶來時間靜止的錯覺;偶爾會有一聲自行車車鈴打破平靜,那聲響清亮地很,像在平靜的水麵激起了一陣短暫的漣漪。

她半閉著眼,出神地想象水麵激起漣漪的場景,卻好像真的有一絲清涼的風吹來,癢癢的拂過她汗濕的鼻尖,像一隻看不見的小手,細膩溫柔;心裏有淡淡的水汽升騰起來,泛著銀白色光澤的汩汩流水,細小動聽的滴答聲,仿佛還有濃鬱溼潤的林木,盤根錯節、深不見底,那深深的墨綠色濃的化不開,慢慢凝結成滴滴微涼的甘露。

有人說時光如流水,那時候的江南卻覺得時光是一個巨大的石磨,緩緩碾過去,沉默著、思忖著,碾過那些寂靜粗糲的日日夜夜。

12歲少女的心思誰會懂。她記得那年的自己,獨自坐在微微飄動的薄紗窗簾後麵,專注地看著陽光透過香樟樹濃密高大的枝椏落下來,一點點爬上去,把細小優美的紋路倒影在地板上。那些折射著的細微角度令人著迷。她想陽光大約是一位金色的騎士,躍下雲端凝視世間每個角落。他應該是在尋找一件遺落已久的珍寶,所以他才有這樣不可理喻的執著,在無盡的晝夜東升西落,永不放棄。

她始終記得12歲那年的夏天,炎熱嘈雜,空氣裏充滿了令人窒息的汗臭味。新家的油漆味還沒有散盡,他們就匆匆搬了進去。她討厭搬家,因為搬家如此傷筋動骨,她覺得自己是一棵樹被硬生生地從溫暖親切的土地中連根拔起,扔到了這個陌生浮躁的城市。搬家的那天,晉城沒有出現,她為此一直耿耿於懷。時間久了,心裏竟湧出一種流浪般的淒涼。

而江牧總是說江南想的太多。

八月的末尾浸泡在台風帶來的連綿陰雨中。沒有了日光,白天褪去光澤與質感,變得瑣碎冗長,分秒間每一道褶皺都變得潮濕發黴。這樣的光景難免讓她無法擺脫往事的糾纏,盡管她還年輕,還可以勉強搭上青春的末班車。

江南坐在教堂的長椅上,靜靜地對著一本陳舊的聖經發呆。她強迫自己把注意力轉到眼前,抬起頭看到了窗外冷冷的鐵灰色天空。教堂裏人不多,牧師乏味的聲音永遠都在一個調子上,他胸`前的十字架閃爍著微明的光。

“願主平安。願主與我同在。”

“阿門。”

喃喃的聲音響起。人們窸窸窣窣站起身,說話聲逐漸響起,江牧皺著眉頭問她:“今天怎麼總是走神?”

她下意識地答道:“沒有。”他依舊看著她,不說話,她歎了口氣:“隻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什麼事情?”江牧繼續問道。江牧永遠都是這樣,如果他發現她有哪裏不對勁,一定要打破沙鍋問到底,非要弄個明白不可,所以從小到大,江南撒謊的本事基本上都是在與他的較量中練就的。她並不害怕他的盤問。

江南從來不像別的女孩子那樣肆無忌憚,雖然她烏黑的眸子和深深的酒窩總是抑製不住俏皮的神采,嘴角也總是彎彎的,露出生機勃勃的笑容。不像別的養父母,從她記事起,爸爸就告訴她她是領養的。他這樣坦蕩的態度也好,反而讓她不太把被收養這件事放在心上,如果他從不告訴她,等她長大後因為某個意外自己發現這個秘密,她倒反而會大受震驚,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了。

她不動聲色,語氣沒有一絲波瀾:“雪兒11歲生日到了。”

江牧的臉上掠過一絲陰影:“我知道。走吧,我們去看看她。”

她知道,隻要提起雪兒,江牧就不會再追究下去,因為雪兒是他最疼愛的小妹妹。不想讓她看到他的表情,他沒有等她,站起身先往門口走去。他穿著襯衫的背影逆著淡淡的光芒,越顯單薄。

他頓住腳步,撐開一把黑色雨傘。雨很細很密,斜斜地打濕了門廊上老舊的石柱。

公墓就在教堂後麵的山巒上。她和江牧默默地走在白色大理石的台階上,兩邊鬱鬱蔥蔥的常綠喬木在雨水中閃爍著溼潤濃鬱的色彩。江牧握住她的手,帶著她在第五層右邊第一個小小的十字架前跪下。

江牧收起了傘,放在地上。風吹起了她的頭發,她的視線一時間有些模糊恍惚。地上很涼,她的膝蓋微微疼痛。

一隻表情漠然的天使雕像立在碑前。十字架上有雪兒的照片,笑容明亮,眼睛烏黑,酒窩深深。江南心裏一陣酸楚,伸手拂去沾在照片上的雨水和草屑,然後從塑料袋裏拿出一大把帶著露水的百合花,輕輕放在十字架下麵。花束中雪白的滿天星細小纖長的枝梗在風中輕顫,襯著墓碑上的一行字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