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予攥緊床單,麵如死灰,痛到極致時意識就好似逐漸模糊。你於我的,我終有一日會通通還你,家破人亡,這句話她五年前便對他說過。

“洛語青!”卓文驀然停下,懷中之人毫無半點反應。覆手上她的額頭,一片涼意,竟已昏厥過去。

“叫大夫!!”抱起懷中之人慌亂中不甚惱怒,她竟然故意激他。而他明明看出端倪,偏偏還是接受她的挑釁!

大夫匆忙趕到的時候,恰逢有仕官傳召,華帝喧平遠侯入宮覲見。

卓文麵露遲疑,掩門而出時語氣有些低沉,“她若出得了這個苑子,你們就提頭來見我。”

侍衛額頭冒汗。

待得腳步聲漸遠,卿予才睜眼。

大夫側坐一旁把脈,兀覺後頸處力道。卿予忍痛起身,換了大夫的衣服敲門。侍衛沒多懷疑,開門之後卻一眼看出有異。卿予雖抵不過卓文,但當年四海閣的掌門千金,對付幾個侍衛還是綽綽有餘的。

翻出平遠侯府,嘴唇都已咬破,她一夜未歸,商允肯定擔心至極。

她要盡快趕回驛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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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允果然置氣她不打招呼就去了何處還一去兩日,一路上都沒有和她說過話。

卿予就笑著跟在他身後,看他一襲白色錦袍,玉冠束發在繁華街巷顯得格外清澈。

說翩若出塵也不為過。

當年四海閣變故,卿予流落在外,遇到同樣遭人追殺的永寧侯世子商允。兩人相依為命,卿予便同商允一道回了晉州。商允自幼體弱多病,久居晉州,此次受詔自封地來京,卿予算是他的貼身婢女又是侍從,自然隨行。%%

兀自在前端走了許久,商允想起晌午的暴雨,終是心軟。回頭看她時,目光中還留有故作的凜冽。卿予便是垂眸,羽睫傾覆之下梨渦淺笑,好似四月間的清新的山茶。

“卿予……”商允有些奈何,隻得回身找她。對街馬車的馬匹突然受驚,直往商允處而來,商允啞然失色卻避之不及。

“商允!”卿予大駭,也顧不得其他,隻管撲上前去將他推倒在一旁,自己險些被馬撞上。兩人抱著摔至街邊,卿予盡量將他護著,跌落時行刺受的傷卻被商允見到。

“你昨日究竟招惹誰去了?!”商允先前的假怒便化為震驚。“沒事,不過摔倒罷了。”卿予連哄帶騙,商允哪裏肯信?

一旁的馬匹總算被車夫控製住,沒再出亂子。

纖手撩開,簾櫳之後是一副沉魚落雁之姿。女子抱著孩子緩步而來,臉上驚魂未定:“府上馬匹突然受驚,害二位受傷,實在對不住。”言行舉止間的優雅嫻靜,不得不讓人心生好感,卿予便福身致意。

“夫人和孩子沒受傷就好。”商允雖柔弱了些,但素來待人溫文有禮。見方才摔倒時擦傷的手背在流血,卿予趁著他二人說話時掏出金瘡藥和絲巾給商允包紮。

“我家夫人是平遠侯夫人,這位是侯府的小世子。”

卿予手中猛然一僵,良久才愣愣抬眸打量眼前的女子。

平遠侯。

卓文的夫人……

大抵是暴雨過後,氣息溼潤,卿予有些透不過氣來。

眼底盈盈水汽,映入往昔的浮光掠影。

【他張開雙臂,眸間溫和潤澤:“我此生隻娶青青一人。”她便從後山的古樹跳入他懷中。】

她信了。

直至一道身影映入眼簾,她才知曉,他如今已是妻兒俱全。

“侯爺。”馮珊珊恬靜莞爾。

卓文上前,從她手中接過小世子,眉間不經意的關切之色:“有沒有傷著?”馮珊珊害羞搖頭。“念兒嚇到了嗎?”伸手拂過孩童頭頂,眼中滿是寵溺,小世子就乖乖點頭:“爹爹,念念不怕。”

卓文遂才一笑,清風霽月:“永寧侯?”

眸光掃過她身上,猶有一頓。昨日的黑衣夜行盡數脫去,換上一身鵝黃色的抹胸褶皺紗裙和墨綠束腰。三千青絲垂下,清新的流蘇發帶繞在修頸間,襯得雪肌瑩潤。

比之記憶之中,依稀多了幾分溫順依人,越看越撩人心扉。鼻尖仿佛還留有她的發香,卓文嘴角就掛起一縷隱晦笑意,卿予咬牙,低眉避過。

商允笑著開口:“早聽聞平遠侯與夫人伉儷情深,堪為京中王侯典範,今日一見,才知傳聞果然不假。”

卿予便是垂眸,七月的陽光委實有些刺目。

商允和卓文同朝為侯,算認識,卻不是熟識。

寒暄之際,卿予安靜立在一旁給商允包紮傷口。商允偶有喊疼,卿予就瞪他,兩人的親密甚是平淡,卻默契十足。卓文便是笑,眸間的寒意斂在笑意裏,依舊一副溫文爾雅模樣。

馮珊珊為表歉意,想邀請二人翌日去平遠侯府設宴款待。

卓文笑著應承:“夫人做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