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是深交好友,莫說區區榜眼,便是狀元爺也奈何不了咱們……」
這位婦人是新科榜眼的母親,怪不得那麼囂張。但……
「誒、榜眼是甚麼?」半洋鬼子用手肘碰了碰管家,卻驀然發現那身板兒正不尋常地僵硬著,目光有點呆滯地盯著前方。他詫異道:「怎麼了?」
南淮緩緩回過神來,唇角微微弧起一抹雲淡風輕的笑容,輕聲道:「沒甚麼,看到了一個與故人麵容相像的人,有點兒驚訝……」
半洋鬼子好像不太相信,碧眼裏透出幾分狐疑,卻也不深究,握著他的手便往廟外走,動作不慌不忙,儼如老夫老妻一般自然。他暗暗苦笑,沒有掙脫,反而收攏起手心將那燙熱的大掌徐徐地攥住。
多年沒見,那張臉龐似乎蒼老了不少,卻比從前容光煥發多了。氣色紅潤,精神飽滿,身體應該不錯。小道士口中所指的榜眼猜想便是三弟罷,果然沒辜負娘親的期望做了大官,那個小娃娃是二弟還是三弟的兒子呢,那雙眼睛水靈靈的,倒與他婆婆有三分像。
小娃娃知道他還有一個叔叔嗎?可是自己是個下賤的太監,娘親大概不會告訴他自己的存在吧。況且就算真的說了,小娃娃會接受麼?
南淮腦海裏蹦出無數的猜想和疑問,卻沒有人可以為他解問,隻能徑自胡思亂想著。但是,即便南家如今鯉躍龍門風光明媚,他也無意思去與他們聯絡或再扯上任何關係。當日踏入那間密室那刻,不論南家朱門繡戶或是環堵蕭然,都和他再無瓜葛。
兩人從蟠龍廟出來,又在岩縣遊玩了半天,接近黃昏時分才回去車站,正欲乘坐最後一班蒸汽火車繼續上路。然而到達車站門前,卻被告之那火車出了意外,某段軌道被倒塌下來的山泥掩埋,因此在途中滯留,等待官府派人來處理。
岩縣四麵環山,僅有一條鐵軌穿過山脈通往外麵,現下火車受阻,祁安二人也沒有其他辦法,隻好找了一間客棧留宿一夜,待明日看過情況再說。
「抱歉,兩位公子,小店隻剩下一間廂房。」掌櫃訕訕地笑道。因為車道受阻一事,到來住宿的客人突然增高,廂房幾乎一下子就滿客了。
「那有沒有兩張床榻?」南淮眼角悄悄地瞟了瞟身側的人,那上揚的嘴角怎麼看怎麼邪惡,肯定不安好心。
掌櫃困窘道:「不好意思,一間廂房隻有一張床。」
管家無可奈何,羞澀地問自家老爺要否另尋別處。半洋鬼子豈會讓這大好機會流走,立馬斬釘截鐵地拒絕。
可知打自那家夥恢複憶記後,老是有意無意地避開他的親近,盡管那夜已表明情意,兩人也沒有什麼親密舉動,加上賬房先生那狐狸滴水不漏的保護,他根本連丁點油水也揩不到。要不下點重藥,大概又是繼續原地踏步。
何況,適才他們跑遍了岩縣,小小的縣市就那麼三四間客棧,進店詢問,皆是客滿,若然放棄這廂房,又在外頭找不到落腳處,他倆今晚定是要露宿街頭。
店小哥領著兩位客倌走上二樓,困惑的目光落在左邊的半洋鬼子上,但見這人俊美的臉帶著曖昧不明的笑意,又不著痕跡地側過頭瞄了瞄另一邊,藍衣青年垂著腦袋,半長不短的發鬢裏露出泛紅的耳朵。
這對主仆真古怪。
店小哥撓撓後腦勺,麵上唯唯諾諾地將兩人送入廂房。
恭謹的關上門,才轉身走了沒幾步,小小的沉沉的像是東西墮落的聲響從房中傳來。他摸摸下巴沉吟一會兒,事不關己己不勞心,還是別多管閑事好了……
「老爺……先起來好麼……」
門板才方關好就被一雙矯健的手臂橫抱起來,天旋地轉間,便給那高大的身板壓在床鋪上,南淮臉頰通紅,正視自己那對眸子翠綠如湖泊,隱約閃爍著異樣的火焰,他不由羞怯地撇開目光。